第294章 臭棋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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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厘头从大哥这里得到了十块钱，张沈飞心情美滋滋。

他像头一次见到这么大面额的RMB一样，把那十块钱仔细的对着太阳照了照，放在唇边假装亲了一口，最后揣进兜里，用右手拍了拍，这才看向张沈亮：

“大哥啊大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使……

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缺了脑仁，所以你才比别人的体重轻了不少。”

都啥时候了，还一直在这追问，怎么才能给大家留下印象？？？

他都提前过来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早到，在老师同学们眼前晃悠，刷眼熟值啊！！！

开学第一天没几个人报到呢，他就先过来跟老师们混个脸熟，多聊几句。

然后这几天没事有事的，就到老师们面前溜达溜达，老师们有个什么事儿，及时的给搭把手，留好印象。

这样等到开学之后，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老师的左膀右臂了吗？

张沈飞说完，

便又拍拍大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的：“大哥，你平时在厂子里也不要总是只知道钻研技术。

有事儿没事儿也得跟车间主任他们搞好关系，他们平时不都爱找你套近乎吗？？你也别太铁面无私了，该跟他们聊几句就聊几句。

等搞搞关系了，升职加薪迎娶……啊不对，这不就指日可待了吗？”

升职加薪必须的，但迎娶白富美就不敢了，嫂子娘家兄弟七个呢！！！

张沈亮却是摇摇头：“我这个人不爱走其他路子，就想好好的搞技术，等我成了八级钳工，一个月收入也有九十九块钱，多好。”

他也知道那些车间主任，小组长都爱跟自己套近乎。

但他是看在弟弟张沈飞的面子上，并不是那些人真的有意跟他结交。

张沈亮自认为自己没本事，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给弟弟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以有人故意套近乎的时候，他虽然不至于横眉冷对，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张沈飞叹了口气：“搞技术又不是非得当钳工，您平时有时间报个夜校什么的多多学习，往技术员的方向走也不错。”

之前他已经跟大哥说过不少次，让他报个夜校。

但是张沈亮都不同意，所以这次他直接就上了大招：“大哥，我已经在夜校那边给你报名了，九月一号开学。不准聚焦，必须得去！！”

来个先斩后奏，你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

提到上学，张闪亮立刻耷拉着一张逼脸。

打小儿他就不爱学习，这眼瞅着都三十多了，还要被逼着上夜校，上哪说理去呀？

但张沈飞可没管那么多，只告诉大哥，如果他不好好上学的话，就把他存私房钱的事情告诉嫂子。

“我可是听说了，嫂子在加工厂那边跟其他的大妈大姨们学了不少的御夫之术！！大哥你要是想试试尽管不去上学。”

御……御夫之术？？？

唐大妞本来就已经是老张家一霸，动不动什么搓衣板，核桃皮都用上，这再去进修一番，自己还能有活路？？？

张沈亮吓得一个哆嗦，只觉得两股战战：“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张沈飞嗤笑：“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一个男人，被家里的老娘们儿给熊住了，你妄为男子汉！！！！

你瞅瞅我？？我在我们家那是绝对的权威！！！

自打田小枣嫁给我，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我让她洗碗她不敢扫地！！！丫天天就仰望着我的鼻息过日子！！！”

张沈飞说这话的时候鼻孔朝天，一副劳资在家里就是土皇帝的姿态。

张沈亮一直就觉得弟弟比自己强，此时听到他御妻有术，立刻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大飞，你是这个！！哥哥以后一定向你学习，雄起！！！不丢咱们老张家的人。

那啥，来，抽支烟。”

张沈飞瞅了一眼那颗烟，摆摆手：“不了，你弟媳妇不让。”

张沈亮：“……？？？？”

说好的御妻有术，让田小枣打狗她不敢撵鸡呢？？？

张沈飞察觉自己说漏嘴，再一想现在到了燕京大学，田小枣天高皇帝远管不着自己，立刻找补：“算了，我还是抽一支吧。”

张沈亮：“呵呵……”

什么家庭“帝位”！！狗屁！！

不过话又说回来，察觉到弟弟在家里真实的“弟位”之后，张沈亮反而释怀不少。

都一样，都一样啊！！！

兄弟俩抽完烟，一路问路到了招生办附近。

张沈亮停车，看着行李，张沈飞则是去办入校手续。

自打1952年恢复高考之后，我国对大学生便废除了供给制，改为助学金制。

凡在校学生，秋季开学之后，可以全部领取助学金。普通学生每人每月十二块五，享受中灶待遇。

高等师范学校本科生每人每月十四元，专科生每人每月十六元。

而调干学生每人每月的助学金高达三十二元。

在人均生活费5-8元每月的年代，大学生的生活水平可谓相当之高。

到了1955年，依然是助学金制度，但改为视学生家庭情况发放。伙食从中灶的大锅饭改为了食堂制。

也就是说，每个月助学金到手之后，学生去食堂自己选择要吃的饭，扣除相应的伙食费。

张沈飞在招生办走完所有程序之后，才得知现在学校新校舍正在扩建。

老宿舍不够用，新宿舍又没有盖起来，新生只能和大二的老生暂住在第一体育馆。

跟大哥骑车到了体育馆门口，张沈飞把入住单交给宿管大爷。

“哟，本地学生来的这么早呀。”大爷眯着眼看了看单子，从桌子上拿起一大串的钥匙，领着张沈飞和张沈亮往体育馆里走。

打开一间屋子大门，张家两兄弟顿时就惊呆了。

偌大的比高中教室还要大的屋子里，错落有序的摆着几十张双层钢丝床。

每四张床的空隙里，摆放着一张充当书桌，杂物桌两用的课桌。

至于衣柜？？就是贴墙放着的一些铁皮柜子。

铁皮柜子旁边居然还有书架，这算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张沈飞吐槽。

因为是大一，大二混寝，有一些床上摆着行李卷，桌子上也有书本和牙杯什么的。

啊，这个……张沈亮挠了挠头。

弟弟之前没有搬到前院的时候，他们全家十二口子挤在两间屋里，本以为那样的条件已经很差了。

谁曾想上了大学后，居然要忍受更差的居住环境。

“这……这要是晚上有人打嗝磨牙放屁，你还能睡好吗？”他看向弟弟。

张沈飞却不甚在意的样子：“虽然，虽然有点挤，但问题不大。”

困难都是暂时的，先适应着看看，要是实在适应不来，大不了以后经常回家住。

张沈飞把自己的行李卷甩在靠窗的一张下铺那里：“哥，你帮我铺床。”

话毕，自己拿了一张纸垫在另外一张床上坐下悠悠点起一根烟翘着二郎腿休息。

“诶！！”张沈亮驾轻就熟的，就开始过去忙活。

今天来送弟弟，这一路上行李都是他在扛，自行车也都是他在骑，跟个力笨儿差不多，

他比弟弟大了不少，所以打小就是这么伺候对方，已然已经习惯。此时再做起来，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是夏天，再加上家里离得近，张沈飞这次没有带很多的行李。

张沈亮把褥子铺在钢丝床上之后，又把拿来的苇席铺在上面，最后又放上去一个毛毯。

毛毯这玩意儿在这个年代可是妥妥的稀罕玩意儿，一般家庭根本用不起。

张沈飞这一块，还是关外的姑姑知道他考上大学特意给寄过来的。

东西给收拾好之后，张沈飞便带着大哥吃饭。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燕京大学的食堂并没有开放，兄弟两个于是便出去找了个名为为民饭店的国营小馆子。

弟弟开学第一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张沈亮进了馆子之后，财大气粗的点了一盘卤羊头肉，两大碗过水三丁面。

要是搁在前几年这样的配置，肯定拿不出手，但今年这已然是不错。

三丁指的是茄子丁，土豆丁和胡萝卜丁，天热吃这个很是爽口。

等待面出锅的功夫，张沈飞和张沈亮一起剥着蒜瓣。

待到服务员将面端过来之后，兄弟俩就着蒜瓣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也才十二点一刻。

张沈飞便挥挥手让大哥离开，别耽误下午上班，他自己则是在校园里溜达。

这可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上辈子想来都来不了，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

什么未明湖，什么博雅塔都得溜达一趟。

一路将校园转悠了个大半儿，张沈飞就到了大名鼎鼎的未名湖畔。

在一个圆形的亭子下面，看到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头儿，正坐在石桌前抽着烟，左右手对弈，自己跟自己下棋。

“老爷子，您怎么自己在这里下棋？？也没有个搭子？？？”张沈飞是个自来熟，凑过去主动攀谈。

老头儿从玳瑁石头镜后看了他一眼，眨巴下眼睛：“我这不是扫完地闲着没事儿打发下时间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沈飞这才看到老头石凳边倒着一个大扫把。

看来这是燕京大学的保洁，张沈飞刚听宿管大爷说了，学校里宿舍什么，都是有专人打扫的。此时便想，燕京大学就是燕京大学，连扫地的都戴着眼镜儿。

看起来忒有文化！！！

“来，我陪您老下一盘。”左右无事，张沈飞便坐下跟老头儿对弈。

老头就是个臭棋篓子，饶是张沈飞只有半吊子水平，不大一会儿也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一局之后张沈飞就没了兴致，他不喜欢碾压局，便准备离开。

谁料老头却不依，拉着他非要再战两次。还说刚才自己是走神了，这次一定集中注意力。

什么走神？？

张沈飞暗自吐槽，男人在下棋的时候说走神输了，就跟早X的时候，说女的太J，或者说自己太紧张一个道理。

都是在找借口，试图找回自己那可悲的，一丁点儿的尊严。

可笑！！

“别说两次，就是再来二十次你也赢不了我。”他骄傲地说道，见老头的烟抽完了，便从口袋里掏出烟，给他点了一根。

老头敲了敲桌子，表示感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我瞅咱俩水平差不多，再来两局吧，最后两局。”

水平差不多？？

张沈飞觉得老头儿这句话基本等同于在侮辱自己。

两人于是再战，四局之后，张沈飞依然稳胜。

“水平差不多？？”张沈飞叼着烟头看向老头，语气中带着调侃，“您可真能给自个儿脸上贴金！！”

老者连输五局，顿时破防，吹胡子瞪眼的盯着张沈飞。

张沈飞见状，忍不住笑了：“您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输不起呢？不就是输了几盘棋吗？怎么还带着急的？？”

“你瞅瞅这未明湖，瞅瞅着燕京大学美丽的校园，在咱们国家最高等的学府里，您怎么能这样呢？？

世界这么美好，您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淡定，淡定一点……”

老头被噎一时说不出话，

“介绍一下毕姓张，张沈飞，是今年刚考上燕京大学中文系的新生。”张沈飞伸出手。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在职学生？？？”

“嘿，老头儿你眼还挺毒。”张沈飞笑了，“我在东城区红星轧钢厂工作，刚办完在职读书手续。”

老头也笑了：“这有什么毒不毒的，我瞅你的年纪都要小三十了，怎么可能会是应届毕业生？”

沃尼玛！！！

怎么就小三十了，我明明才二十五好不好！！！

张沈飞顿时怒了：“你这老头说话忒不招人待见。”

不就是赢你两盘棋吗，怎么说起话还带人身攻击的？！！

老者看到张沈飞生气，反而又淡定起来：“你看看你，不就说你长得成熟一点吗？怎么就着急了呢？

“你瞅瞅这未明湖，瞅瞅着燕京大学美丽的校园，在咱们国家最高等的学府里，您怎么能这样呢？？

世界这么美好，您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淡定，淡定一点……”

我去，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张沈飞彻底无语了。

想到老头刚才说他是在燕京校园里打扫卫生的保洁，故意把烟头扔在了地上。

“我还有事走了，咱们下次再战！！”

怕老头让自己回来捡烟头，他扭头就跑。

哼！！让你说我老！！打扫你的卫生去吧！！

那老头看着地上的烟头也不生气，反而朝着张沈飞叫：“哎，你什么时候还过来陪我下棋？？”

张沈飞并没有转头，只是摆了摆手：“明天下午还是这个时间，还是这个地点，咱们俩大战三百回合。”

“得勒！！”老头笑眯眯的开始收拾棋盘。

此时已经两点多，

张沈飞主动跑到招生办公室，表示可以帮忙一起准备迎新工作。

负责迎新的老师立刻答应下来：“那张沈飞同学你就和大二和大三的同学们一起吧，需要做些什么他们会带你的。”

上午报道的时候，这位老师看过张沈飞的档案，知道他是在职学生，也知道他以前在轧钢厂是副厂长。

现在的轧钢厂有四千来号工人，又是冶金部直属副厂长，相当于处长级别。

所以这位老师对张沈飞说话并不像对待应届学生那样随意，反而很是客套。

“好的，老师。”相比于对方略微带着些拘谨，张沈飞倒是不卑不亢。

“走吧，我带你过去。”老师说完，便先往前走，张沈飞紧随其后。

这个年代的迎新活动，相比后世来讲要简单朴实的多。

也就是做一些条幅，写着燕京大学迎新处，然后拿到各个车站迎新的地方拉起来，等着那些外地报道的学生们自动过来。

因为张沈飞是由迎新办的老师直接领过来的，又听到老师介绍说他以前在轧钢厂是副厂长，那些大二，大三的学生立刻对他高看了几分。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应届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

对张沈飞这种已经在社会上历练过不少年，并且做出成绩的人，自然很是钦佩。

张沈飞一开始跟着大家制作条幅，等到休息的时候，便有人开始借机跟他搭话。

“张沈飞同学，你以前在轧钢厂负责过像这样的迎新活动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曾经组织过轧钢厂跟纺织厂，成衣厂，棉纱厂之类的相亲舞会……

还有曾经组织过不少接待工作，什么各区的领导啊，我都接待过。”

左右现在没事，

张沈飞便把之前做过的类似工作，夸大难度的给大家讲了一番。

对付这些没有社会经验的愣头青，就是要显示出自己的手腕和能力强，这样，才能最快的让他们信服。

果然，

众人一听，立刻对能力非凡的张副厂长肃然起敬：

“张沈飞同学，那么以你的专业眼光来看，咱们这次迎新活动有什么需要查漏补缺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