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缓慢地接收了和月蕴溪即将共处一室的信息后,直接被.干宕机,一片空白。
直到月蕴溪提醒她说:“走了。”
“噢。”鹿呦站直了身体,捋着因低头垂落的长发,往后带了一下,“什么房?”
她感觉自己这会儿L的状态,就像是没合严实的齿轮,思路完全转不动,前面才对齐后面又卡壳上了。
视线里,月蕴溪推着行李箱往前走的身形一顿,停在了原地,手松开,搭在拉杆上,指尖蜷了蜷。等她慢吞吞地走至身侧,才重新握住拉杆抬脚道:“大床房。”
“大床房是……只有一张床?”
话一问出口,鹿呦就后悔了。
人果然不能熬夜,思考能力跟不上,一张嘴拦都拦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已经知道是大床房了,还要再确认一遍是不是一张床。
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问这话,对和月蕴溪同床睡这件事,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月蕴溪看了她一眼,红唇轻启:“是不是,不想跟我一张床?”
问得很直接。
鹿呦愣了一下。
“也不是。”鼻子微痒,她挠了挠说,“只是觉得有点不合适。”
惯有的小动作做在话语停顿之间,让人判断不了,是哪句撒了谎。
“你觉得是哪里不合适?”月蕴溪问。
鹿呦动了动唇,却是没出声。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房间分配的结果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
其他人对此都没异议,大概是有着共识——
邻家姐姐和邻家妹妹睡一间房一张床没什么。
而她的犹豫纠结,让两人的关系跳出了“邻家姐妹”。
让月蕴溪的身份从“姐姐”,转变成了符合她性取向的成年女性。
让没什么,变得有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月蕴溪轻而慢地呼了口气,不急不缓地解释:“套房的条件最好,肯定是给奶奶们住了,我想你会希望离奶奶近点,就先定下了你睡那间大床房,然后考虑到你的……性取向……”
鹿呦侧头看过去。
月蕴溪眸光从眼尾瞥扫过来,和她轻轻一撞,又低垂到前方的虚空,紧了紧抓握拉杆的手,继续道:
“不方便跟其他同龄人同床。原是想过让弥弥跟你一起,但弥弥睡得晚,又有点闹腾,没法照顾着点奶奶们不说,恐怕还会扰了奶奶们休息。”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似乎是这样。
鹿呦问:“那你的性取向呢?”
静默一瞬,月蕴溪不答反问:“对你来说,答案是重要的么?”
鹿呦微微一怔,再度陷入了沉默。
午后的日光被过道的窗棂分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零零散散斑驳了一地,于是走的每一步交错在光影之间,忽明忽暗。
四周
男女老少各种交谈声,或卡顿或顺畅的滚轮声,电梯门开合声,交织纠缠成嘈杂的背景音。
让这几秒钟的沉默,在这样的话题下,显得更加微妙。
仿佛一种暧昧的拉扯。
片刻后,看见走在前面的奶奶驻足欣赏其他套房的小院,月蕴溪放慢脚步,温声道:“如果不是很想和我一起的话,等会儿L我可以去找钟弥换。”
一如既往的温柔腔调,含带着几分纵容。
隐隐约约又透出两分委屈与无奈。
鹿呦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总这么追问,确实显得她很不想的样子。
“不用,就是我认床,头两天会睡得比较晚,还有……我睡觉特别特别不老实,担心会影响到你的睡眠。”
月蕴溪牵唇笑道:“能不老实成什么样?”
那语气听着,似是不太信两个“特别”的程度。
又像是,无论有多不老实,她都能纵容。
鹿呦说:“会踢被子、滚床单。”
尾音骤然收住。
“滚床单?”月蕴溪重复。
把疑惑轻轻咬出暧昧。
鹿呦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解释:“口误了,是睡成对角线,从左边滚到右边,有时候还会滚到床底下。”
月蕴溪低笑了声:“没事的,我睡相也不怎么样,一起滚。”
鹿呦朝月蕴溪瞥扫了眼。
刚好走到奶奶身旁,奶奶没头没尾听见一句“一起滚”,接茬问:“一起滚什么?”
这话接得奇妙。
不问谁和谁滚哪儿L去,而是问一起滚什么。
对应她之前的口误,仿佛在将已经稀薄的暧昧又聚拢起来,捂得浓稠。
鹿呦噎了一下,没吭声,下意识地看向月蕴溪。
月蕴溪刷房卡的动作也是一滞。
在“咔哒”一声响后,她推开房门,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奶奶没追问,注意力落进了门后的四合小院里,“欸?看着还挺不错的。”
说着,挽住黎璨阿婆的胳膊进去转了一圈。
白墙灰瓦,简洁中带着古朴气韵,庭院中间种了棵石榴树,枝干弯弯曲曲延伸到观景露台,枝叶间稀疏挂着一两颗泛青的石榴。
树后的正房是双人卧室,西面是间玻璃房,带小厨房和洗衣间,东面则是鹿呦她们入住的那间大床房。
“梨子等会儿L过来帮她阿婆收拾,你先帮奶奶弄吧,那边交给我就行。”月蕴溪将行李箱推进门问,“有什么要我带过去的么?”
没听到回应,月蕴溪转过身,薄薄的眼皮撩起来,看鹿呦木着脸跟进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了她一声:“呦呦?”
鹿呦倏然回过神:“怎么了?”
月蕴溪耐心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鹿呦将搭在左肩头的背包拿下来递了过去。
月蕴溪接过,搭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似是随口一
问:“刚刚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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祙癑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话到嘴边,她忽地回忆起几分钟前月蕴溪敷衍奶奶时说了同样的话,于是一开口就成了:“在想……你居然也睡相不好,挺难想象的。”
这算是她那几十秒的胡思乱想里,最没有隐秘意味的一条。
当然只是她的自认为。
这种自认为就像是蝉鸣后短暂的停顿。
不过几秒,就又被调调更高的一声给覆盖。
“不用想象,晚上就能体验到了。”
蝉噪声里,月蕴溪温声细语的调子,被衬得酥软。
“体验”这个词,用得太灵动。
大脑里,“滚床单”三个字还没完全淡退下去,像是又被用羽毛尖又描摹了一遍。
喉咙蓦地有些痒,是类似想抽烟的感觉。
但又不全是。
鹿呦无端呛咳了两声。
蝉叫声此起彼伏地噪在耳边,一声接一声,仿佛在上上下下地拉锯着一根梅雨季后生锈的弦。
“嚯!这小院整挺好啊!就是离得太远,不过也好,清净。”
顺着声望过去,黎璨扶着膝盖站在门口,喘了两口气,张望了一圈,直起身后视线落到鹿呦身上,往外指了一下说,“门口有个自动贩卖机,你要不要去买瓶冰水喝喝?”
话题跳跃太大。
鹿呦扬眉:“嗯?”
黎璨关心说:“我看你耳朵和脸都好红啊,别是中暑了。”
鹿呦:“……”
转眸对上月蕴溪投望过来的视线,本来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L是真切地感受了燥热。
她闭了闭眼,故作自然地移开目光,推动行李箱道:“吹会儿L空调就好了,我先去给奶奶收拾一下。”
“我也去。”黎璨连忙跟上她。
屋里开了空调,进去后,鹿呦转身去关门,低垂的视线顺着木门影子延展到尽头。
从树荫散落的光斑,碎金似的烫在浮动的米白色裙摆上。
直到那片烫金的米白定格住,鹿呦才抬头,隔着一颗枝叶茂密的石榴树,隐约可见那边房敞开的门,扶着门的一截细腻雪肤。
再往上,视线也许撞上了。
也许没有。
半晌,鹿呦轻眨了下眼睛,默默拉上了门。
给奶奶她们铺好一次性床罩、摆放好生活用品、教会怎么使用电器后,间隔没两分钟,陈菲菲她们就像开小火车似的,排着队摸索过来。
进了院门,云竹环顾四周,看向二楼露台嘟哝说:“这边看星星应该还蛮有情调的。”
陈菲菲盯着树上青色的果问:“这石榴能吃么?”
“不能吧,一看就没熟。”简言之认真分析,“肯定是又酸又涩。”
钟弥嚷嚷:“饿死了饿
()死了,吃什么?”
黎璨刚收拾完,也是又累又饿,“吃什么?”
剩下几人也跟着变成了复读机。
直到听见月蕴溪说提前定了私房菜馆才消停。
鹿呦还想回大床房瞅一眼里面什么样,结果人才走到石榴树下,就被钟弥抱住了手臂。
十三岁的小丫头,人不大,力气不小,直接将她拽停住,边说:“姐姐!走走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边拉着她往外走。
鹿呦扭头扫了眼。
刚好月蕴溪带上了房门,仅凭一点门缝,完全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鹿呦只好作罢,心想,只能等吃完饭回来再看里面什么布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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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菜馆离民宿不远,是来西城旅游的游客们必打卡的一家餐馆,不仅是因为菜品卖相好口味妙,更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绝佳。
那里是古城区最繁华的一条长巷,顶空悬了一排油纸伞,下方青石板铺就的道蜿蜒延展,绕了一圈。
起点就是终点,菜馆就坐落两点之间的区域里,所以晚饭后可以顺势沿着街道逛一圈消食。
街道两旁都是些古色古香的小店,有做美食小吃的,烟火袅袅淡淡地缭绕在夜色里;有卖当地特色手工品的,小巧又精致;还有些出售特别创意的……
比如快逛结束时,她们经过的一家店,店名叫“不能说的秘密”,是让顾客进入树洞状的艺术装置里,在信纸上写下自己的秘密,封存进玻璃瓶里,最后投进店里的人造池中。
它们可能会被有缘的陌生人捞起,也可能一辈子都躺在池底。
鹿呦被分到了一张淡黄色的信纸,她看着空白的纸,心道,都不知道写什么。
侧眸看了眼身侧,月蕴溪也低着头,视线落在虚空,神情空白。
鹿呦余光往下一滑,落在她手中浅蓝色的纸上,问:“你想好写什么了么?”
月蕴溪收拢思绪,“嗯”了声。
鹿呦转了转眼:“什么?”
月蕴溪偏头看她。
鹿呦眼睛弯弯的,店内的灯光落进漆黑的瞳底,照亮了几分狡黠。
晃进月蕴溪的眼里,她跟着弯了弯唇,一贯的温柔包容:“皮。”
鹿呦讪笑了笑。
“不能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月蕴溪柔声道。
特地添加的解释,像有什么在鹿呦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现在是真好奇了。
好奇也没用。
鹿呦只能咽咽喉咙:“……噢。”
等着进树洞的时间又长又无聊,鹿呦又去逗奶奶:“奶奶有什么小秘密?”
奶奶拍了她手一下:“有,也不告诉你哇。”
鹿呦“哼”了声,戳了戳奶奶手里的粉色信纸说:“不告诉就不告诉,下回我自己来,把你的粉色小秘密给捞上来。”
奶奶笑说:“行,你就来
捞吧,指不定捞上来的是一堆笑话呐。”
“笑话?”
奶奶指了指水池那边的规则牌,让她去看。
鹿呦挪步过去,看完,不由“啧”了一声。
开店的终究是商人,打捞一次二十块钱,池里不仅有陌生人的秘密,还有店家自己乱塞的笑话。
还在看着,有人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鹿呦顺着声望过去,见钟弥从小包里拿出了手机。
接通后,一开口便是软糯的一声:“妈妈~”
钟弥很兴奋地和对面的人分享:“我跟姐姐一起出来玩咯!……嗯嗯!晚上喝了鸡汤!吃了红烧肉!姐姐吃瘦瘦我吃肥肉肉嘿嘿~……现在在一个树洞店里呢,就是写秘密的一家店,姐姐……”
话音一顿,钟弥往她这里快速瞟了一眼,而后往店外走了走,逐渐听不清。
鹿呦垂下眼,不自觉地捏紧了纸。
直到店家让她和月蕴溪分别进入一左一右两个树洞。
进了树洞,鹿呦坐在木桩上发了会儿L呆,才拿起笔在纸上慢吞吞地写下字。
之后,将纸卷进漂流瓶,投进墙上的小洞。
推门出去,不见月蕴溪的身影,问了云竹才知道还在树洞里没出来。
云竹调侃:“老月这个秘密可真大啊~写这么久……这丫是搁里面对空气表白呢吧!”
话音刚落。
“噗通”一声,漂流瓶从蜿蜒的树枝管道里滑下,落入水中。
鹿呦盯着那片一圈一圈泛开的涟漪,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那一瞬,心尖的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