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月蕴溪收到晋级通知,飞往慕尼黑参加国际音乐大赛。鹿呦与她就没再见过面,相应的,两人微信上的聊天变得频繁了些。
大部分的内容都像是在汇报日常。
其实最初,她俩的聊天记录一天不过更新几条内容而已。
直到某天晚上,鹿呦临睡前逛朋友圈,竟然刷到月蕴溪发了一张照片——
又大又圆的月亮像是悬在树梢上,淡银的光描摹着树叶的边缘,朦胧得像场落入镜头的梦。
太难得看月蕴溪发动态了,以至于鹿呦都没留意到下面一条,写着“早知粉丝这么癫,当初就不接小歌手那单了,真晦气”的文案来自初晓。
将月蕴溪拍的照片保存到手机相册里,鹿呦直接点进了对方的主页。
意外地发现,从抵达慕尼黑那天开始,月蕴溪每日最少会发三个动态,小到从叶尖滑落下的一滴雨珠,大到一片湛蓝的天空,都会被她定格在照片里,分享到朋友圈中。
鹿呦从下往上给她这几日发的动态挨个点赞。
还没点完,私聊的信息先发了过来,鹿呦等点完才切到聊天窗口看。
月蕴溪:【还没睡么,点赞小助手。】
这边,鹿呦被她的称呼逗乐,挂着笑打字回复:【还不困,现在给你点赞点得更精神了。】
月蕴溪回她消息总是很快:【那,我可以给你打语音么?】
明明这句话没有添加任何的表情,隔着冷冰冰的屏幕也感受不到语气,可鹿呦就是从一行字眼里品味出了试探的意味,那般小心翼翼,让人不忍拒绝。
迟疑了片刻,她从侧躺的姿势调整为倚着背靠坐着,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铃声没响两下就被接通,那端传来月蕴溪很轻很轻的气声,裹在微小的风声里,隔着电波吹进耳朵里,让人分不清是笑,还是微重的呼吸。
安静的氛围在这些细微的动静里以极缓的姿态流淌。
鹿呦咽咽喉咙,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要打语音……怎么都不说话。”
那头又静了好几秒,含混地、仿若叹息地、拖着长音“嗯”了一声,说:“没想到你会主动打过来,受宠若惊,一时,忘记想说什么了。”
鹿呦后知后觉,自己从被动挪到了主动的位置,这样的表现,就像是她也很想给月蕴溪打电话似的。
也许没有到达很想的地步,但也没有不想就是了。
所以没在这事上多纠结,鹿呦清了清嗓子随口问:“你那边现在是几点了?”
“下午五点多。”
“吃饭了没?”
“没有。”月蕴溪顿了一下,补充说,“还不饿,买了面包回来。”
鹿呦扬起眉梢:“就只吃面包啊?出去都不吃点好的么?”
月蕴溪笑说:“面包就够了,这里是德国美食荒漠的翘楚,东西都很难吃。”
鹿呦忍不住勾起唇角:“怎么感觉你
很嫌弃慕尼黑的样子。”
“你的感觉很准。”
“啊……我看你动态,还以为你很喜欢慕尼黑呢。”
鹿呦会这么想也不是没原因的,毕竟在去慕尼黑之前,月蕴溪在朋友圈的形象都还只是个转发演奏会宣传链接的机器。
“不喜欢。”月蕴溪很快地否认,“每天都吃不好,时差也没调好,我好累啊,呦呦。”
她那副好嗓子,温润似溪水淌玉,现下却是浮着明显的疲意,像融化了一层冬日的积雪,显得更清泠,也更沉。
叫着她的小名,也比往日更勾人。
猝不及防听她展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一瞬间,鹿呦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轻微的电流贯穿,大脑皮层乃至心脏都隐隐发麻。
从没见过月蕴溪这样。
鹿呦不受控地想象,此时此刻月蕴溪是以怎样脆弱的姿态,对她诉说着疲惫。
这个时间的慕尼黑,从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看,整座城市是不是都陷入进日落后的蓝调中了?
那样孤寂的天色,是不是都撒在那个握着手机跟她通话的人身上了?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月蕴溪叹声说,“只是来到这里以后,对你有很强的分享欲,又担心那些东西很无聊,不断地发给你,会打扰到你,所以……只好都发在朋友圈里了。”
鹿呦从床上下来,从卧室走去露台,吹着秋日微凉的风,企图沉静下浮躁的心。
“我……不会觉得无聊的,你可以都发给我。”她紧张到开始没有思考地回话,“你要是太累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把我当垃圾桶。”
“才不要把你当垃圾桶。”月蕴溪严肃了语气,停了好几秒,低轻地说,“你是……无尽岛。”
像是怕她受不住,特意消了中间两个字的音。
偏偏她听过这句,知道那两秒的停顿里是——
我的。
这个夜晚,鹿呦在很久很久以后想起,都是记忆犹新。
夜风很凉,她出来得匆忙,只着了件宽松的长裙,还是短袖的,胳膊都露在外面,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身体深处有股热意,正像火一样燎起来。
鹿呦坐在露台的秋千上,捂着发烫的脸颊:“月亮是你,我不是。”
那边像是愣了一下,静了一瞬才开口:“月亮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鹿呦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喝了一大瓶的冰镇啤酒,被这两句话绕得有种微醺的感觉。
短暂的沉默后,她被心意牵引着,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二十七,”月蕴溪带着笑意问,“要给我接机么?”
这一晚上都是她被撩拨,鹿呦支着腿,将秋千前前后后地晃,不答应也不拒绝:“看心情吧。”
“那就从今天开始许愿,鹿呦呦心情总比前一天更好一点。”
鹿呦在这边轻笑出声:“什么鹿呦呦啊……”
“比较顺口。
”
“那我也给你想个顺口的。”
“好哇。”月蕴溪应得轻快。
那样爽快的语气,让鹿呦直觉自己又快被勾到坑里去了,于是狡黠道:“喔,那就,蕴溪姐姐。”
“……”
听着那边的叹气,鹿呦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那通电话足足打了两个小时,明明开头都不知道聊什么,却是越聊话越多,最后结束在鹿呦回应月蕴溪的“晚安”后。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两人聊天记录里的内容便开始多了起来。
例如鹿呦去那家女子健身房体验了一天,办了卡,发现隔壁还有一家名为solo的潜水馆,顺便进去逛了逛,意外碰见一个小女孩,手里捧着眼熟的缘分娃娃。
她抓拍了张照片发给月蕴溪:【看,你的同款】
月蕴溪:【是同一个款。】
YoYo:【嗯?娃娃是你的?】
月蕴溪:【之前遇到过这个小朋友,把娃娃转送给她了,她有点特别,是来自星星的孩子。】
看这条消息的时候,小女孩刚好走到了鹿呦身边,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包上的长颈鹿挂件看。
是月蕴溪送她的那只挂件,被她从衣柜把手上取下,扣在了奶奶给她钩的包上。
鹿呦也看着小女孩,很难想象对方竟是个自闭症儿童。
她蹲下身托起挂件问:“你是想要这个么?”
女孩没反应,也不开口说话,目光仍旧胶着在挂件上。
“这个不能给你。”鹿呦从包里翻出车钥匙,取下上面的毛球挂件递过去,“给你这个毛球球好不好?”
女孩像是生锈的机器,顿滞许久才接过毛球,将绳扣套在了娃娃的手上,而后从背带裤口袋里掏出个什么往鹿呦手里一塞,便跑开了。
起身目送女孩跑去了前台,粘在有着一头风情大波浪的女人身旁,鹿呦才收回眼,摊开手,朝硌着掌心的东西看过去。
那是块银色的圆饼,黏土材质,表面凹凸不平。
她用手拈起来拿远了些看,恍然发觉,这块圆饼状的银色黏土是轮月亮。
给银月亮拍了张照片,正准备发给月蕴溪时,只见聊天框里多了条记录。
月蕴溪:【不高兴了?】
鹿呦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月蕴溪是误会她在为娃娃被转送而不开心了。
YoYo:【没有不高兴,那个娃娃送小朋友挺合适的】
月蕴溪:【送你更合适。】
月蕴溪:【不过那天心情太低落了,没有思考能力,她用一只关在瓶子里的萤火虫来换,我就换了。】
YoYo:【然后呢?你把萤火虫放了】
月蕴溪:【?怎么还带剧透的呢?】
鹿呦弯唇笑起来,边往大门的方向龟速移动,边和月蕴溪继续聊:【那个小朋友刚刚想要你送我的那个长颈鹿挂件呢】
月蕴溪:【送
了么?】()
YoYo???膉???虎?恏??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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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蕴溪:【会有一点点失落,但不会让你知道。】
不是不高兴,而是失落,也不是很多,只有一点点,因为在乎,才有这么一点点的失落。
鹿呦心跳也加快了那么一点点。
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回:【可你现在不就让我知道了么?】
月蕴溪:【在赌你这么问,多半是没送。】
YoYo:【要是赌错了呢?】
月蕴溪:【赌错请你吃饭】
YoYo:【那恭喜你,赌对了,我把车钥匙上的小毛球给她了】
月蕴溪:【真是遗憾。】
她说真是遗憾。
遗憾没机会请她吃饭。
迎面走来的人也在玩手机,没注意,轻撞着肩膀经过。
鹿呦晃了下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停站了好一阵,就为了和月蕴溪聊天。
迈开步子,她将方才拍的照片发给月蕴溪说:【她回赠了我这个】
月蕴溪也回了她一张照片,是用金色黏土捏出来的弯月。
YoYo:【也是小朋友送的么?】
月蕴溪:【对,上次的回礼,小艺术家进步很快。】
鹿呦思忖这小朋友是不是批发送月亮黏土的时候,刚好经过前台,往那瞥扫了眼。
只见小朋友将兜里的黏土块都掏了出来,摆成一排,有五角星、有虾、有螃蟹、还有汉堡包……
没有月亮。
YoYo:【好巧,送我们的都是月亮】
月蕴溪:【这么看,缘分娃娃确实适合她】
走到停车场,鹿呦开了锁,坐到vespa的坐垫上,将手机卡在支架上,按亮已经熄屏的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她与月蕴溪的聊天窗口。
她盯着上面几行字,不由自主地,回到聊这些时的状态,无意瞥见一旁的后视镜。
镜片里映照着她的脸,唇边的笑意竟是比这秋日午后的阳光还要明媚。
她抿起唇,收敛了神态,发语音过去:“我准备骑车回家了。”
月蕴溪秒回:【好,注意安全。】
……
又例如给月蕴溪找头像。
找头像的第一天,她将月蕴溪自己拍的那张月亮照片发过去,随口说:【感觉你自己拍的照片就很适合做头像】
月蕴溪当真是一点都不挑她找的头像,立马就换上了。
小图看,没了意境。
云竹还在群里问:【你头像是黑色绒布上放了枚硬币么】
发现是月亮后,云竹觉得这话打脸,立马就撤回了,好巧不巧就给月蕴溪看见了,顺手截图发给了鹿呦。
于是第二天。
当月蕴溪发了自己戴着鹿呦送的耳环搭配礼裙的照片时,鹿呦圈出她耳垂上缀着月亮耳环的特写照,建议月蕴溪将这张照片设
()置成头像。
结果,月蕴溪一天收了好几条普信男和精神男人的骚扰消息。
到了第三天,鹿呦便开始找各式各样的网图发给月蕴溪试试看。
沙雕图,她觉得太不符合月蕴溪的人设。
网红图,她觉得还没有月蕴溪本人好看。
卡通图,她又觉得不适合月蕴溪的气质。
试到最后,头像没定下来,黎璨在群里发了张截图,是南泉大学音乐学院的学生私聊她问:【月老师是不是被盗号了?一天换了八百个头像!】
鹿呦:“……”
哪有八百个那么多!
决定放弃给月蕴溪找头像那天,逢中秋,鹿怀安回来吃了顿饭,临走前催着鹿呦和老太太去锦缎坊旗袍店里看看,成品合适就买成品,没合适的也好抓紧时间挑个料子、量个尺寸。
锦缎坊在南泉市另一个区,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
路上,鹿呦手机响了两次,都是外地拨来的电话,第一次她下意识地按了拒接。
第二次,正值红绿灯,她按了接通,开了免提,那头传来用变音器处理过的声音,飙出了一串脏话。
闻言,鹿呦立马掐断了电话。
坐在副驾的奶奶听得一清二楚,皱紧了眉头问:“这谁啊?”
“不认识,打错了吧。”
鹿呦没放心里,到店后,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穿了身倒大袖长款旗袍的店长笑呵呵地迎上来,领着她们进店。
奶奶试衣服期间,鹿呦都坐在一侧椅子上等着。
旁边的墙上嵌着木雕花窗,敞开了半扇,外面种着棵桂花树,绿叶簇拥黄花的枝条横伸到窗口。
她拿出手机对着窗口的桂花,正准备拍照,手机忽地一振。
弹出一条短信:你算个什么东西,臭婊子,趁早死了吧!
手一抖,照片拍糊了。
鹿呦拧眉查看了一下发短信来的手机号码,与之前那个被她拉黑的号码是同个归属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像是同一个人换了号码发神经。
把这个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鹿呦没再多管,重新给桂花枝拍了照。
将拍糊的照片删除时,扫见之前保存的网图,鹿呦两眼直发黑。
她宣布,给月蕴溪找合适的头像,比用新指法熟练弹奏还难!
删除完网图,相册尾巴便成了她给陶瓷小鹿拍的那张照片。
鹿呦顺手分享给了月蕴溪,而后在输入框里打字:你头像太难挑了,要不,你还是……
字打到一半。
月蕴溪先发来一条消息:【换好了。】
“?”
鹿呦愣了愣,随即,注意到左侧小方框里的头像有了变化——
变成了那只陶瓷小鹿。
当时拍照的时候,她化妆桌上亮着灯,白皙的灯光下,陶瓷釉面光泽被衬得格外柔和,显得那只
鹿很仙。
店里的学徒在这时端来了杯热水。
鹿呦回过神,说了声谢谢,腾出左手拎起杯子。
低垂的视线里,是缩小在头像框里的陶瓷鹿照片。
还挺适合做头像的……
指腹重新按到输入框,她默默将里面已经打出的字全部清了空,抿了一口热乎的水。
撩起杯中涟漪的晚风里,有着月桂浓郁的香气。
ˉ
十天后,锦缎坊老板打电话来说可以去取旗袍了。
在钟疏云那里上完钢琴课,鹿呦便带着奶奶去到了店里,试试衣服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联系鹿怀安转账的时候,老板请求鹿呦发条朋友圈帮忙宣传一下,可以打个折。
鹿呦一点都不想帮鹿怀安省钱,但也不忍驳了老板,便说:“下回我来再给我打折吧。”
老板笑着,应得爽快:“成!”
鹿呦对着布料和成品旗袍录制了一小段视频发到朋友圈,她列表里躺了很多调律和迷鹿酒吧的客人,没一会儿便收了几十个点赞评论。
也有私聊来询问店铺地址、裁缝手艺和价格的,鹿呦耐心地一一回复完,问老板要了联系方式,也发在了朋友圈里。
本以为能消停了,结果提示消息还是不断地冒出来。
鹿呦点开看了眼,发现是这段时间因为大家都很忙沉寂的北斗七星群里炸开了锅。
起源于钟弥将她这条视频转发到了群里。
黎璨:【靠!这些料子好好看啊!我也要去定两套,阿婆一套我一套~@简言之,之之要不要一起?】
简言之:【等我减个肥】
陈菲菲:【不是之之,你又不胖,减什么肥啊,而且旗袍就要肉肉的穿出来才有韵味。】
云竹:【比如你这样的是么】
陈菲菲:【你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
云竹:【显而易见,明显是夸,要不,我们一人定一套,当团服穿?】
钟弥:【好好好!我要和姐姐穿一样的!】
钟弥:【@YoYo,姐姐,看看你这次定制的旗袍!】
黎璨:【@YoYo,姐姐,看看你这次定制的旗袍!】
陈菲菲:【@YoYo,姐姐,看看你这次定制的旗袍!】
云竹:【@YoYo,姐姐,看看你这次定制的旗袍!】
莫名其妙多了几个妹妹的鹿呦:“……”
与此同时,月蕴溪的私聊也发了过来:【定的什么样的料子?】
料子单看不如上身,但鹿呦又没拍上身照,这会儿旗袍也叠起来了。
她便先回了月蕴溪:【等到奶奶寿宴那天就知道了,准备回家了,晚点聊】
然后,切进群聊回复其他人:【都来奶奶寿宴上看】
回完消息,旗袍也被包装好递了过来,鹿呦收起手机接过拎袋,带奶奶回家。
到家的时候,刘姨正戴了
口罩站在院门口的信报箱前脱着手上的塑胶手套,脚边又是垃圾袋又是水桶的。
“干什么呢这是?()”癙癙??し??
“????????????獔????偦N???拝??話楛偛聟?抗幘虎?酼酼????N?獔???卢_????幘虎N?癠?葶?羉???皍??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刘姨没好气地将塑胶手套扔进脚边黑色垃圾袋里,俯身给袋子打结。
鹿呦问:“什么东西?”
刘姨将垃圾袋往旁边拎了拎说:“狗粑粑还有死老鼠之类的,别看了,怪瘆人的。”
鹿呦很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咽了下喉咙压住想吐的冲动,再看刘姨只觉得面前这位微胖憨厚的阿姨像个英雄,“刘姨,还好有你。”
刘姨笑说:“以前在乡下连蛇都抓过呢,不算什么。”
刘姨从围兜里那拿了新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又掏出个小喷壶,不小心带出新买的锁,想起来说:“话说好奇怪啊,我之前清理完,给这个信报箱整了把小锁的,现在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是很奇怪。
鹿呦沉声说:“明天我去找下物业。”
“我之前找过了,方才又打电话去问了一遍,有没有解决方案,他们说过两天派人在对面按个监控。”刘姨往对面灯柱子上指了一下。
鹿呦顺着望过去,扭头朝院门又看了眼,沉思片刻,拿出手机,注意到有未读微信消息,暂且放着没管,先打电话预约了人明天过来在院门上装个监控。
等结束通话,她才打开微信,边看边跟着奶奶回屋。
聊天框底部显示着:“月蕴溪撤回了一条消息”。
YoYo:【?】
YoYo:【撤回了什么?】
月蕴溪:【礼服照。】
鹿呦按了个“!”过去,放下装着旗袍的衣袋,边换拖鞋边打字过去:【是比赛那天要穿的礼服么?】
月蕴溪:【嗯,刚寄送过来。】
YoYo:【我没看到】
月蕴溪:【能用它跟你的旗袍照片交换么?】
往上扫一眼,还能看见她离开旗袍店时跟月蕴溪打过招呼说要回家了。
月蕴溪那么聪明一个人,会不知道她开车没法看手机么?
在她回来的路上发照片又撤回,分明是故意吊她的胃口!
鹿呦从相册里找了一张旗袍挂在衣架上的照片发了过去。
心想,反正又没要求她穿着拍。
结果,月蕴溪回她的也是礼服平铺在床上的照片。
鹿呦轻笑了声,像是被气笑的,可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没什么气。
反而像是被气氛到了的情趣给逗乐了。
“对了哟哟……”奶奶回过头,目光扫过她浮着笑的脸颊,话音卡了一下,“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几乎是下意识地,鹿呦手速极快地锁定手机,抿唇敛了脸上的笑意,故作镇
()定地将攥着手机的右手揣进口袋,捋了碎发别到耳后,含混地说:“没谁,你刚刚要说什么?”
“哦。”奶奶想了一下,比划着手说,“你记得让人家装那种,头可以上下左右前后到处转的监控,到时候把那人逮着,就报警,给他父母好好上一课!”
“好,记着了。”
话音刚落下,大门被打开,刘姨处理完信报箱回了屋。
“来,小刘,给你看看我的旗袍。”奶奶转而去到了刘姨那。
确定奶奶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后,鹿呦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
月蕴溪:【回来穿给你看。】
YoYo:【喔】
月蕴溪:【在忙么?】
YoYo:【刚刚奶奶跟我说话】
回到房间,鹿呦反手带上门,背倚靠向门板,想起奶奶问她的那刻,依稀还能感受到不规律的心跳。
跟蕴溪姐姐聊天,多么寻常,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解释。
可那一刻,她近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掩饰。
好像,做不到镇定自若地把月蕴溪当作普通朋友、把跟她聊天当作一件很平常的事说出来了。
之后两人闲聊,鹿呦随口提了一嘴明天装监控,引出了信报箱的事。
正聊着,手机又弹出一条骚扰短信,与那天一样,一串骂人的脏话。
这两件看起来并不相关的事,放到一起倾诉,就有了某种不好的联系。
月蕴溪:【可能不是小区里的熊孩子恶作剧,你这几日出门要注意些。】
YoYo:【不出门了,钟老师去云城巡演了,我这几天不用去上课】
月蕴溪仍旧不是很放心,打电话给云竹提了这事,让帮忙聘请两个保镖过去。
刚好云竹在迷鹿找陈菲菲玩,两人坐在外面当招牌,云竹开了免提,陈菲菲也跟着听了个清楚。
最近陈菲菲看了很多杀人案悬疑惊悚片,听月蕴溪说了鹿呦的事,忐忑不安地推推云竹说:“这也太吓人了,肯定不是熊孩子恶作剧,我也出钱,你给我们家呦呦聘四个保镖行不行?白天两个,晚上两个,搞个换班制!”
陈菲菲嗓门大,说的话都传到了手机里。
于是,云竹就听到手机那头月蕴溪说:“要不六个吧,后面再安排一个。”
接着是陈菲菲:“一个可能不够吧,万一对方不止一个人呢,我觉得要不安排八个。前面两个后面两个,然后换班制,白天四个,晚上四个。”
被夹在中间的云竹:“……我看得十个,屋里再塞两个,免得歹徒进了屋。”
陈菲菲:“我觉得可以。”
月蕴溪:“也不是不行,屋里聘女保镖吧。”
云竹:“……不是我说着玩的,你俩怎么还当真啊!要不要这么夸张!”
最终,在鹿呦本人的意愿下,只聘请了两个保镖。
但从那天之后,她没再收到骂人的短信,信报箱里也没再被
塞过恶心的东西,监控更是像个摆设,没拍到任何奇怪的人。
鹿呦又感觉,可能是她们想多了,大约真的是熊孩子恶作剧。
直到月蕴溪回国的那天,她出门准备去接机,出了院门,收到一条私聊,来自她和陶芯的共同好友。
是陶芯以前乐队的鼓手,曾经一头卷毛像拖把,外号就叫拖把。
当初陶芯在信报箱里塞门票,就是让拖把发消息通知她的。
拖把发消息是来问定做旗袍的事,鹿呦停在保镖身后回了她消息。
便是这两三分钟的空档,车库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跑过来的声音由远及近。
鹿呦抬头。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卫衣戴了鸭舌帽和口罩的胖子举着双手迎面冲了过来。
还没到跟前,被站在鹿呦前面的保镖擒住了手按倒在地。
先是右手里的刀子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后是左手握着的保温瓶落了地,哐当一声,瓶子里冒着热气的水溅了一部分到鹿呦露在外面的脚踝上。
火辣辣的痛感从下往上蹿,鹿呦倒抽了一凉口气,往后缩了一步。低头看过去,脚踝红了一大片。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脸都被压变形,嘴里还在叽里咕噜地骂着。
他带了很浓重的口音,很难辨认说了什么内容。
保镖走南闯北多年,能听懂个大概,转头对鹿呦说:“那是开水,还好不是什么化学药品,你回去处理一下吧,我来报警。”
鹿呦点点头:“麻烦你了。”
她单脚跳着转过身,听见保镖愤愤回怼那个胖子:“还想弄浓硫酸!人小姑娘做什么了,你这么恨人家?”
胖子含含糊糊说了一大串,鹿呦只听清了最后两个字——
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