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中,一片热火朝天。
为郡守打造家私楼台的匠人们,凑头研究开塞露的用药工具。
在这偏厅之外,石磨吱嘎吱嘎转。
喂了精料的瘦驴,黑布蒙眼拉着磨石转。
石匠用凿子凿开半人高的巨大米粒。
然后送进磨石中磨细。
最后这些细粉才像正常米粒大小,被送去郡守府中的厨房熬粥,专供给重病虚弱之人。
全城的医士聚集一块,研究上神给的药物。
在这一片繁忙中,韩烈独身一人跪坐在屋顶。
韩队率当然不是在放风看风景,他正与秦璎这位上神进行第一次跨时空沟通。
“所以,这个国家叫大夏?”
秦璎问话时,格外放低了声音。
她正常的音量对于韩烈来说,大如雷声。
为了避免震聋自己挑选的大胸肌神眷者,秦璎用说悄悄话似的声音和他沟通。
“禀上神,是的!”
韩烈解剑,恭敬跪在坚硬砖石上,回答的态度也是谦卑恭顺。
只是内心思绪杂乱。
方才上神问了他很多常识性的问题。
上神……好似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祂是才苏醒还是新生?
韩烈不敢深思揣测,双手捧着那颗发烫的珠子,垂首等着秦璎的下一个问题。
箱子外秦璎摩挲了一下手边的玻璃罐子。
她对玻璃罐子里的四角白鹿一笑:“原来,你叫夫诸。”
“外头一直不停的雨,就是因为你啊。”
小米米一只竟然还是山海经异兽有大本事。
秦璎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这四角白鹿现在还不算完全驯服。
若现在秦璎说漏嘴,让它晓得它的本事,说不定闹出乱子来。
这有趣的小玩意,她想养着玩。
接下来,就得长期的精神控制和pua,让这小鹿成为她的。
秦璎性子其实不算好,唇角一抹笑眼底幽暗。
白鹿夫诸有灵,被恶意惊得惶然四顾,四蹄一软又朝秦璎跪了下去。
“别怕。”
秦璎笑容越发扩大。
她随手点开手机:“让我考验你一次。”
“东南方向将有大风暴要来!”
秦璎大脸凑近玻璃罐,给罐里拇指大小的夫诸指了一下手机上的地图。
“让风暴转移到这个岛国去!”
秦璎一颗红心闪闪,夫诸却茫然一歪头。
不是……
它只是一头那么小的小鹿啊!
干涉那团巨型风暴?
这是它能干的事?
夫诸呆愣愣一双芝麻眼看着秦璎,嘴角大滴大滴淌下些哈喇子来。
秦璎生得明媚艳丽,上挑杏眼一睐,一副恶女表情:“真是个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白鹿夫诸嘴巴翕动,垂下头去。
第一次被这样责骂,竟委屈又害怕淌下两管泪水。
外头一声雷动,雨下得更大。
秦璎啧了一声再不说话。
独留白鹿夫诸忐忑站在瓶中。
一会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无能,一会害怕自己被拍成鹿肉饼。
如此反复几次,它一咬牙闭上眼睛,试着去拉扯那团风暴。
秦璎不晓得它在努力,贬了一下后,又转与箱中的韩烈沟通。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静静等待在屋顶的韩烈,久未聆听到秦璎的声音,他本以为上神已经离开。
不料秦璎的问话又响起。
韩烈腰背挺直,急忙回答:“卑下打算待武威郡安定后,便再寻个出路。”
说着,他双眼有些茫然。
韩烈很清楚,现在他手中的权利并不是长久的。
甚至,如果不是上神多看他一眼,他还是那个望着黑暗无能为力的小小队率。
听出他的迷茫,看着他跪在屋顶,秦璎心思一动。
没权利的代行者可不行。
她想唆使韩烈同那郡守一样捐个官儿当当,得到一方土地。
然后……这贵妃害喜患眼疾比大旱还重要的狗屁朝廷,直接反了个屁的!
一颗反心耳后两块逆骨的秦璎,生动演绎了什么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缓缓启唇,想和韩烈说道说道。
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无礼!”
看守在远处的郡兵一声厉喝,叫来报信的士兵畏缩站定。
韩烈急急叩首,向秦璎告罪。
秦璎移了小沙发到衣柜前,翘着二郎腿,拇指夹着拖鞋一搭一搭。
坐姿懒骨头,她语气却是装模作样得很:“无妨。”
“去干你该干的事。”
韩烈长出一口气,起身时突然听见上神啊了一声。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情。
韩烈忙再跪好听命。
秦璎却道:“有件要事,记得剃光胡须。”
满嘴络腮胡子,瞧着邋遢。
韩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颌短须,急点头应下。
两人的第一次沟通,就这样落幕。
秦璎并没有离开,她继续将身影藏匿在黑暗中,视线跟随着韩烈。
得到新手机都要摆弄两下,秦璎好奇理所应当。
她把装着夫诸的罐子拿在手中把玩,俯视韩烈一路出郡守府到了城墙上。
保护整个武威郡城的城墙,在秦璎看来也不过是三指粗细的一个小土圈。
但对箱中世界的人而言,显然极为重要。
韩烈走进城墙角楼,铺着瓦的屋顶挡住了秦璎的视线。
有人压低了声音急迫道:“韩队率,灾兽鼠再次出现了!”
秦璎一顿,忙去查山海经里的鼠是个什么玩意,以免以后露怯。
就是……,哪个啊?
箱子外,上神还在扒拉字是哪个,箱子里的徐潭已经接连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便是全城动员,修葺城墙也需好几日。”
“郡中灾情严重,有大量流民群聚攻杀大户抢粮,再不赈济恐流民生乱。”
“强弩弓弦是冉遗背部大筋,我等需上书朝廷申请调拨。”
“但……”
徐潭一脸颓丧,强弩弓弦猎杀冉遗才可获得,极为珍贵。
武威城要补足十六架强弩弓弦,便需十六条背筋。
以当今朝廷之势,恐怕是做梦。
还有郡守死了的消息一直捂着,总有捂不住的一天。
届时,若郡守的家族反应过来,若朝廷追究……
徐潭颓然坐倒在席上。
相比起来,鼠又算什么大事。
韩烈手按城墙,同样知道问题棘手。
一片沉默中,他胸前珠子突然一烫。
上神轻咳两声道:“就这几个问题我简单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