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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头一次感受到宗室的庞大,宝元堂这边,也就是亲王妃郡王妃一个级别的才能进来,就这样还乌泱泱塞了一屋子,像是其他那些什么将军夫人之类的,能进来给陈国长公主请个安都算是运道,要不是宝元堂这边屋子足够多,这会儿只怕不少人都得在外头吹冷风,没得生出埋怨来。
顾晓一瞧,就觉得心有余悸,心中下定决心,自己以后就算是请人,也不请这么多,乌泱泱的,都快塞不下,就算是不得不请,也得选春秋两季,不冷不热的,哪怕在花园里面设宴,也不怕被风吹着。
陈国长公主倒是没太多想法,她从小到大都尊荣惯了,哪里有多少体贴之心,要不是请的都是宗室,换做是下面那些小官小吏,想要给她请安,她还懒得见呢!
好在设宴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放在了玉茗阁。这次设宴的由头是说北静王府园子里的茶花开了,茶花又称玉茗,这玉茗阁就修在茶花丛中。
北静郡王府的茶花自然不是什么寻常品种,选的都是名品,据说还有不少事专门从滇南寻回来的珍品,光是“十八学士”就有几l种,其他什么“十三太保”、“八仙过海”、“风尘三侠”之类的只能算是寻常,又有专门培养出来的赛洛阳,娇艳之处尤甚魏紫姚黄,尽可叫宾客们尽情赏玩。
玉茗阁中,也摆放了许多山茶盆栽,王府的丫头们还用竹剪子剪下许多,摆在盘中,给女眷簪在头上。
顾晓也随大流,拣了一支倚阑娇插在发髻上,叫一边的颖王太妃还取笑了一回,顾晓却振振有词道:“谁还不是个小姑娘呢,如今这个年纪再不用,等着再大一点,岂不是得住到雪洞子里去了!”
颖王太妃听顾晓这般说,也是心动,嘴上说道:“就你有理!”不过,也跟着拣了一支鹤顶红簪了,安王太妃也跟着挑了一支黄绣球,还从荷包里面摸出靶镜照了照,笑道:“这倒是不错,回头我也在府里种上一些!”
“那到时候我便多叨扰弟妹一番,到时候弟妹别嫌我烦才是!”顾晓笑道。
“就嫌你烦,你想要,自己不能种吗?”安王太妃故作小气说道。
顾晓忙道:“倒不是不能种,但嫂子弟妹也该听说了,我就是个嘴馋的,府里头种的都是能结果子的那种,原本院子里那石榴树,都因为结的果子太小太酸,给我换掉了,现叫我将那些果树挖了改种花儿,岂不是为难我?还不如咱们各取所需,嫂子弟妹要是想吃什么果子,也尽管到我府里来要,我要是想要什么花儿朵儿的,就去你们府里寻,如何?”
颖王太妃忍不住笑道:“偏你精明算计,自家种果子,哄着我们种花儿呢!回头非把你们家吃穷了不可!”
顾晓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到嫂子家里住着,嫂子总不能撵我走不是!”
几l个人都笑了起来,她们声音不大,倒是叫其他人有些疑惑。她们这几l个人,在宗室一干女眷里面也比较显眼,毕竟,别的太妃,怎么着都年纪不小了,
就她们几l个,如今青年守寡,大家原本还怕触了她们霉头,如今看起来,她们一个个日子反倒是过得极为自在,心中纳罕之余,一时间也不敢过于接近,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故作无事呢?
等到宴席开始,她们几l家又被安置在了一起,因着是一家一席,安王太妃看末儿乖巧的模样觉得眼热,便哄着末儿坐到她旁边,拿了奶油炸果子哄他玩。
末儿不是个认生的,见着安王太妃温柔可亲,竟也凑过去,安王太妃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还亲手给末儿剥虾吃。
这下,连颖王太妃也眼热起来,她亲子没了,几l个庶子明面上还算是孝顺,但是对她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虽说她们因为身份的缘故,座次靠前,但是谁都知道,她们这几l支宗室,根本就是边缘人物,毕竟,家里暂时主事的都是女流,这就决定了,许多事情,她们没法出面,也掺和不了。
当然,陈国长公主此番设宴,本来也就是表现自己与皇亲宗室亲近的态度,不像是治国公府,那已经是自绝于宗室皇家,日后不管是谁上位,起码他们家三代之内,是别指望有出头的机会了。而以治国公府如今的情况,别说三代了,能维持两代富贵都不容易,只怕马尚的儿子将来就别指望能够袭爵,他们家早早就已经不沾手兵权,偏生子弟在读书上头也没什么天分,如此等马尚一死,一大家子只怕立刻就要分崩离析。
原本陈国长公主还想过邀请宁国公主,但是最后还是作罢。毕竟,宁国公主跟马淳哪怕事实意义上已经恩断义绝,连儿子都改了姓,但并没有和离。马淳尸骨未寒,宁国公主就算是躲在被子里面偷笑,别人也只当不知道,但要是出来交际,难免就会被人苛责。陈国长公主宁愿私底下送去厚礼抚慰一下这个侄女,也不会平白给人添一桩把柄。
不过,宁国公主没来,不还有别的公主郡主吗?陈国长公主这会儿在席上,赫然以长辈的身份,表示要给这些侄女们撑腰,不管她到底能不能做到,起码态度得先表露出来。
大家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都表露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一口一个姑母,当然,谁也不会真的在这里表示自己夫妻不和,需要姑母主持公道。
事实上,有马淳这个前车之鉴,哪个驸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把公主当回事?难道所有的驸马都出身国公府吗?本朝虽说驸马不掌实权,但是驸马都尉本身就是个三品的官职,另外还会领一个散职,可以说,天天在家躺着,一年也有上千两银子的俸禄,你就算是金榜题名,多少年才能达到这个境地。至于说什么成就感,呵呵,你真要是有本事,以驸马的身份做个名士,难道没有成就感吗?既要又要,你以为你是谁啊!
总之,宴会上一派其乐融融,就像大家真的是亲亲睦睦一大家子,一点隔阂也没有一般。
顾晓过来无非就是凑个人头,再跟原身的记忆对照一下,跟将来会打交道的这些人都混个眼熟,其他也只需要随声附和就行,不需要发表什么意见。因此,她倒是将心思放在席面上,将席
上的菜都尝了一圈。
北静郡王府在几l个异姓王里面,也算得上是财大气粗,从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像是这次请客,就是上等的燕翅席,四干四鲜四蜜饯四押桌,因着北静郡王府在辽东也有爵产,因此,席上还有熊掌湟鱼飞龙等,光是这一桌,没个几l十两银子都下不来。陈国公主这一次请客,可谓是大手笔了。
宁王府在辽东可没有什么路子,想要吃到辽东那边的特产,要么就是等圣上收到辽东那边的贡品,赏赐下来,要么就得等每年辽东那边的总督将军进京述职,他们的家人会带上一些特产过来贩卖,当然,也有拿来孝敬上官的。每年贡品才多少,宫里都未必够分,赏赐到各家王府,也就是个意思,至于说在市面上采买,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因此,穿越过来之后,顾晓还真没吃过这些,至于说上辈子,这些都已经是保护动物了,想吃,美不死你!如今逮着机会,顾晓都多尝了几l口,滋味的确不坏,但要说真好吃到那个份上,还真是不至于。
不过席面上菜很是不少,顾晓吃了一圈之后,差不多也已经饱了,便只是用银签子叉了鲜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顺带着听外头庆喜班唱戏。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女眷,便是席上有酒,大家也都只是小酌两口,免得一个不小心,污了衣裙,或者是喝多了失态。大家说了一会子家常话,便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外头的戏台子上。
戏台上这会儿正在唱《醉打金枝》那一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点的曲子,若是光看《满床笏》也便罢了,这《醉打金枝》放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微妙。好嘛,难不成你这是在给马淳张目?你们家是开国勋贵,就能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了?到头来公主挨了打,还得回去给公公磕头请罪?这公主当得也忒窝囊了一些。
以前大家看戏都是看着玩,这会儿一看,几l个公主神情便淡了下来。
好在庆喜班也没真的干出这样的蠢事来,这一折戏也是高手改编过的,反过来变成了郭子仪绑了郭暧给升平公主道歉请罪,一下子就将剧情给圆回来了,几l个公主看了面上也有了光彩。
而顾晓看着却是撇了撇嘴,说白了,就是今时不同往日。郭子仪什么人物,一手平定了安史之乱,那是真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他要是真的造反,那皇位李家人还真是坐不稳,毕竟,自唐玄宗年老昏聩,闹得天怒人怨,还搞出了安史之乱之后,其实民间已经人心浮动,要不然,安史之乱也不至于那么久才平息。
而如今呢,老徒家的江山还很稳固,新一代的武将已经崭露头角,开国勋贵的影响力也在衰退,互相之间也多有些利益冲突,无非就是碍着面子不摆在台面上罢了。所以,这个时候,你不将皇家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管怎么说,这一折子戏算是讨了个满堂彩,起码宗室是都认可的。陈国长公主坐在主位上,姿态雍容,又含笑说道:“我就是听说庆喜班新排了一出戏,才叫她们过来唱来听听,如今听起来,果然不错!”说着,便又叫赏,
立马便有几l个健妇,抬着几l箩筐铜钱,往台上撒去,台上连忙打躬谢赏。
一轮铜钱赏完,台上便开始唱第二出戏,这一次倒是没有标新立异,直接就是唱的《游园惊梦》,这也是在场众人常听的戏,都是已经成婚的妇人,听这等闺情春思,大家都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倒是跟着的几l个年纪略长的女孩子不管听过与否,明面上都摆出一副略微有些羞怯的模样,免得叫人以为自己也生出什么春情来。
庆喜班不愧是京中有名的坤班,这一出戏唱得着实出彩,一折子听完,已经有人在打听着庆喜班的行情,预备着自家有事的时候,也将班子请回去唱上几l日。
颖王太妃在一边低声叹道:“我记得我小时候,京中最流行的还是德音班呢,那德音班原本是汪家的家班,后来汪家败了之后,汪家那位当年出了名的纨绔德音公子才带着家里的戏班子到处出演。那德音公子虽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竟是很会排戏。可惜的是,后来德音公子大彻大悟出家修道去了,德音班也就散了!”
安王太妃忙问道:“我也听说过德音班的名号,倒是没听过,嫂子听过的话,不如也叫我们长长见识!”
颖王太妃便说道:“我也就听过两次,如今还记得一出《纸鸢误》和一出《玉玲珑》,无论曲目还是剧情,都颇有可观之处!”说着,她还轻声唱了几l句,听得安王太妃颇有些神往:“这两出我竟是没听过,如今可还有戏班子会唱?”
颖王太妃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却是不太清楚,自德音公子之后,市面上好的新戏也少了许多,便是升平署,每年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花样,实在无甚意思!”
顾晓在一边听着,却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她对于听戏这种事情,其实就是可有可无,她如今最大的娱乐活动其实是看话本子,主要是她提个梗概,叫人去外头找了那些专门写话本子的书生来写,为了这事,她还专门盘了一家印坊和书坊,将自己觉得好看的话本子印出来卖。
古人脑洞虽说已经足够大,但是比起后来被各种网络小说熏陶了许多年的顾晓来说,还是略差了一些。如今那家书坊已经渐渐有了名气,这直接表现在已经有人在他们家出了新书之后开始盗印了。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这年头又没个知识版权保护法,大多数以写话本子为业的书生也赚不到什么大钱,一本书写下来,能挣个几l十两就已经是了不得了,一方面现在识字的人就这么多,潜在的买家自然不算多,另一方面就是各家书坊都得冒自家还没卖几l天,就被人盗印的风险。尤其是许多印坊,他们很能压缩成本,用最差的竹纸,雕版也做得粗糙,里头错字一大堆,但是汉字嘛,大家都知道的,很多时候错别字根本不影响阅读,上下文一对照,大家也就明白是啥意思了。
至于说什么活字印刷,同样,在识字率不足的情况下,活字印刷根本就是个悖论,雕版随便找个雕匠,不认识字,也能对着刻下来,但是活字印刷不说泥活字木活字本身就容易变形,也需要印刷工人认识不少字,加上许
多语气助词还有常用字一板里头就得用许多(),恏靟???葶沏?()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才能放下这许多活字。所以,其实这年头,还是雕版印刷更便宜一些。
顾晓上辈子又不是学工科的,不会什么蜡印油印,还不如叫作坊照旧。当然,压缩成本那也是应该的,顾晓倒是发现,如今印刷有个毛病,就是中原这边用的墨不比西方的油墨,很容易渗漏,这也是活字印刷不好搞的原因之一,因此,她便叫人想办法调和油墨,倒是调出几l个配方来,如今印刷质量倒是比别家强了许多,即便用的纸差一点,也不影响阅读,因此,便叫印坊那边私底下自个用劣纸印刷一批来,用批发价批发给别的书坊,可以说是自个用盗版打败盗版了。
外头人也并不知道那家书坊是平王府的生意,就算是知道,也只会当是托庇在王府名下。这也是京中许多铺子的正常操作,找个权贵挂靠一下,给对方一点干股,如此可以省掉不少麻烦,起码许多地痞无赖乃至那些衙役胥吏,不会上门敲诈勒索,不至于辛辛苦苦一年,被一帮流氓混混把生意给搅黄了。
顾晓这会儿便给书坊打了个广告,小声说道:“我这几l年也不怎么听戏,闲着无聊,倒是会看几l本话本子,前些日子,下头人买回来一些,倒是比之前看的那些有意思!”
颖王太妃也便罢了,安王太妃却来了兴趣,她们府里连个孩子都没有,一家子女眷,就算是请坤班回来唱戏,都难免要被外头人说嘴,说成是不甘寂寞,自然需要一点别的娱乐活动,当下便问道:“嫂子快说说,有哪些话本子?”
顾晓便低声说了几l个书名,又略说了里头的一些情节,怕她们接受不了新题材,便只说了类似于市面上才子佳人的那种,但是却是后世女频那一款,总归与现在那种不同,只听得安王太妃跃跃欲试,忙问道:“嫂子说的是哪家书坊,回头我也叫人买去!”
颖王太妃听得也很感兴趣,觉得这些若是可以,排成戏也会比较有意思,当下也跟着点头,琢磨着叫人去书坊里头采买一批回去。
顾晓便说了书坊的名号,两人都默默记在心里。
她们这边说话,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会儿,其他人也在交头接耳,说些别的话题,不差她们几l个。
徒嘉钰这会儿却已经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又不是那等情窦已开的小少年,他这个年纪,对于情情爱爱的戏剧是没什么想法的,要是唱什么《大闹天宫》、《武松打虎》之类的,他还乐意多看一会儿,如今这些,听着只觉得无聊。
末儿更是觉得无聊,徒嘉钰干脆领着末儿,拿着筷子从盘子里夹出干果,在桌子上摆出各种形状来,然后又让末儿用筷子夹回去。
兄弟两个凑在一起,倒是颇为投契,席上其他人瞧了,不免暗自点头,别的不说,这等场合,他们小哥俩能坐得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颖王太妃不由笑道:“弟妹家两个侄儿倒是亲热!”
顾晓也是笑道:“钰儿懂事,那也是我跟末儿的福气!”
安王太妃脸上露
()出羡慕神色,叹道:“嫂子是个有福的,不像是我……”说着,神情也是黯然起来,忍不住端起酒杯,喝了一杯。
顾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她的福气在后头吧,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尤其,自己跟她们比起来,明显是人生赢家。
颖王太妃毕竟年长一些,这会儿便打了个圆场:“咱们这样的身份,有没有孩子都差不多,还省得以后儿孙不孝,平白心烦!”
安王太妃勉强笑道:“嫂子心宽,我不及也!”
颖王太妃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沉默下来。
顾晓也是尴尬,早知如此,就不将孩子带过来了,只是这会儿后悔也有些来不及。
好在安王太妃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笑道:“是我扫兴了,我先给两个嫂子赔个不是!”说着,又举起了酒杯,颖王太妃跟顾晓连忙也举起酒杯,跟着陪了一杯。
安王太妃这才说道:“其实咱们也算是运气不错的了,要是放在外头……”
话说到这里,几l个人不免又喝了一杯,好在席上喝的不是烧酒,而是黄酒,用姜丝煮过,并无太多酒性,要不然,这几l杯下来,都要有些上脸了。
安王太妃看似已经放下,但是看着末儿的眼神却是有些异样,只是她掩饰得很好,顾晓和颖王太妃都没有发现。
酒过三巡,戏台上又唱了一折子《钗圆》,众人也算是尽了兴,不光是陈国长公主叫人给了赏,席上众人也各自拿了荷包里的金银锞子放到盘子里作为赏钱送了过去,这次的宴席也算是圆满结束。
各人纷纷起身,与主家道了别,这才各自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