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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末儿就开始打盹,也跟着顾晓一起上了车的徒嘉钰也是一副蔫哒哒的样子。他们对于这种社交并不感兴趣,这又不像是去隔壁雍王府做客,他们一帮小孩子很熟络,大人一块说话,小孩子直接跑一边玩去,但是今儿个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全程跟在顾晓身边,其他人多半也带了孩子过来,但是,一方面不算熟,一方面在别人家里也不自在。陈国长公主也没叫自个几个女儿张罗着招待一帮孩子的意思,也亏得各家孩子就算在家里再顽劣,在外头都能保持体面,要不然,今儿个席上几个孩子闹腾起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陈国长公主主要是高高在上惯了,她前些年也很少请客,毕竟,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她前些年几l乎都不想出门,别人对她笑一下,她都要怀疑对方笑话自己只能生女儿,纵然北静郡王对她再体贴,但是,她自个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说白了,她这个公主是嫁到北静郡王府的,所以,在北静郡王那里,她并没有心理优势。换做是尚公主的人家,别说公主还给你生了女儿,就算公主一个都不想生,那又如何?不经过公主的同意,你还想要有后?
一直到去年,陈国长公主生下了儿子水溶,才算是扬眉吐气。水溶洗三、满月、百日乃至后面的周岁,都办得极为盛大,但是这种要请客,肯定请的都是一家子,不像是这次一般,只请女眷和孩子,以至于她根本没想过,小孩子其实也是需要社交的。
徒嘉钰打了个呵欠,说道:“妈,我看北静郡王府也没什么意思,以后要是没事就不去了吧!”
顾晓笑道:“等你再大一点,他们家请客,你就得去前头了,哪里还能跟我去后院!他们家的气派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只怕你到时候眼睛都看花了呢!”
徒嘉钰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气派出了名,只是瞧着顾晓神情有些古怪,便没有追问,只想着回头到弘文馆问问那些族兄们,他们应该知道。
北静郡王府还能有什么气派,他们家从前朝开始就是钟鸣鼎食之家,无论是衣食住行,亦或是其他,都已经研究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境地,可以说,论起享受,大概也唯有北静郡王府,能说一句,便是圣上也不及他们家。
像是红楼里头,贾宝玉手里许多好东西,都是北静郡王赠送的,以贾家那时候的地位,贾宝玉就算再被水溶如何看重,给他的也就是一些寻常玩器罢了,但那些却已经是荣宁二府都找不着的玩意。
北静郡王这一脉,也素来以贤明著称,所谓的贤明就是礼贤下士,慷慨大度。他们家也就是前些年,因为陈国长公主的缘故,宴客的次数才少了,饶是如此,北静郡王依旧在前头养了不少清客相公,又经常邀请文人士子上门饮宴,每年下来,不知道多少花头。
也就是他们家结交的多是文人士子,武将里头也只跟四王八公其他几l家往来,否则的话,就他们这等类似于信陵君的作派,圣上早就看不过去了。有道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自古以来,从来没见到光靠着读书人能成事的,所以
,北静郡王府乐意掏钱买贤名,那就掏呗!
他们花出去的这些钱也没有白花,四王八公其他几l家,在朝中众多文臣心中,那都是一帮武夫,也就是北静郡王府,能得他们不少好评。
原身在闺中的时候,就听家里说过北静郡王府的一些传闻,据说每一场宴会,都尽善尽美,美食美器美服美人,一应俱全。他们家府上还有以婢女待客的习惯,席上谁若是看上了哪个婢女,只需给个暗示,这些婢女便会与他春风一度,当然,这些都只是潜规则,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说,王府也不会拿这事要挟别人,你喜欢的话,可以带回去,不喜欢的话,那就是一场露水情缘,醒过来完全可以当做没这回事。
隆安侯府也曾经接到过北静郡王府的帖子,知道这事之后,便敬谢不敏。后来隆安侯夫人还叫原身若是遇上北静郡王府的人,尽量躲远一些,哪知道如今竟是成了正儿八经的亲戚呢?
徒嘉钰第二天去弘文馆竟真的去问那些族兄,这些人就算知道北静郡王府的作派,又哪里会在一个毛都没长出来的小族弟耳边说什么有的没的,因此,只说北静郡王府宴客素来周全,不叫宾客失望云云,只听得徒嘉钰无趣至极,谁家请客会让宾客失望啊!
北静郡王府开了这个头之后,京中一众公主也在社交圈子里活跃起来。
横竖入冬之后无事,各处庄子上也都将收成送了上来,各家便是轮流设宴,今儿个你家赏梅,明儿个我家赏雪……只要想要请客,哪儿找不出个由头呢!
圣上也乐得看得宗室皇亲和睦相处,虽说不好明文下旨,但是给各家的赏赐都比往年丰厚了三分。
相应的,今年要进上的年礼,大家也不能轻忽了。
对于顾晓来说,给圣上的年礼也是个难题,以前没有除服,略微简薄一些,没人会挑这个理,但是如今除服头一年,总不能随便敷衍过去,得跟圣上表示,虽说你儿子没了,但是儿媳妇还是会连同儿子的份一同孝敬的。
老实说,每年三节两寿,端午中秋也就罢了,敬上的无非就是些吃食之类,算不得什么,宫里也没有皇后太后,所以,千秋节礼可以省了,甄贵妃再受宠,也没叫外头帮她过生日的道理。但是春节和万寿节礼,都是大头。
就像是汉朝的时候,彻侯每年都要供奉酹金一样,如今这等节礼,也有点类似的性质,谁敢在这事上省钱,玩什么花头,那就是不忠不孝。前几l年有个官员给圣上上贡了一块上等的徽墨,上书“万寿无疆”四字,圣上一看寓意吉祥,自然喜欢,但是一用,就发现不对劲了,用了一段时间,疆字就没了半截,再用就成“万寿无”,这不是诅咒君父吗?当时圣上就是勃然大怒,只是他之前自个没想到这一截,如今再以这个理由追究,显得自己不够英明神武,没能瞧出下头人的狼子野心。但是,一个实权皇帝若是想要处置一个官员,那也再容易不过。那个倒霉的官员很快被揪了一个错处,先是被一撸到底,之后更是被追究任内的亏空,一家子都被抄得干干净净,这位到死都不知道自己
哪里得罪了圣上,只为了不遗祸子孙,直接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了。
也就是那块徽墨没用多少,要不然,就他一条命,还不够了结的呢!
总之,各家准备节礼的时候,那是宁愿不出挑,也绝不能出错,总之,送各种写着吉祥寓意的金银器皿那绝对是不会错的。也有送瓷器的,但是一般只送前朝官窑古瓷,那都是精挑细选流传下来的,不会被人挑出什么毛病来,你要是想要自个烧制,万一窑工一个手抖,监察的人也老眼昏花,没看到寿字少了一条腿之类的毛病,回头被挑出来,那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顾晓如今也是如此,他们府上又没什么野心,那就随大流呗。
这年头最好的金银匠都在造办处,所以,内造的首饰在外头千金难求,当然,外头那些所谓内造的首饰,除非是宫里赏下去的,否则的话,都是私底下找了造办处的工匠做的,最多打上工匠本人的印记,绝不会打上内造的印记,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至于说不接外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造办处就那么点俸禄,不捞点外快,一家子喝西北风吗?尤其,做首饰匠人看着风光,实际上不光又苦又累,还比较伤身,很多人做上几l年,眼睛就不好了,这也罢了,眼睛不好,凭着手感也能干,主要是打造金银的过程伤肺,其实就类似于矽肺病一样,金属碎末被吸入肺中,日积月累之下,便几l乎是无药可治。
不过这年头本来人均寿命就不高,这些工匠的想法就是自个这一代人将钱赚够了,下一代就不用再做这种伤身的手艺,完全可以买房置地做地主嘛!
顾晓倒是不清楚造办处那些工匠的情况,她早早就叫人去造办处排了队,如今已经将造好的几l件金银器给拿回来了,无非就是金执壶、金杯、金香盒之类,然后再叫府里针线上人做上几l身衣服便可以。这些衣服送上去,圣上多半也是不会穿的,但是你要是不送,就显得不够恭敬。
顾晓先叫人看了一回,再自己里里外外看了一回,发现上面没什么瑕疵,便放下心来,叫人将这些装起来,到时候敬上去。
到得腊月,弘文馆虽说还没放假,但是大家已经没多少读书的心思了,那些教习们也知道这些学生的心思,因此,只教他们对句作诗,回头说不定用得上。
徒嘉钰满心想着放假,贾瑚却有些惆怅,他不太想要在家待着。
荣国府如今气氛有些奇怪,先是贾政除服之后就将书房伺候的一个丫头纳做了姨娘,因着那丫头姓赵,府里头便称她一声“赵姨娘”。
原本贾政就有一妾,是周姨娘,那是王氏的陪嫁丫头,王氏怀着贾珠的时候,就将周姨娘给了贾政。
只是以王氏的脾气,哪里会将什么聪明灵巧的丫头留给贾政做妾,周姨娘生得也就是清秀,但却是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老实巴交,也不懂什么叫做奉承讨好,因此,贾政那会儿给面子在周姨娘那里睡了几l次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毕竟,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小妾嘛,就算不生得花容月貌,那也得知情识趣,能给夫
主足够的情绪价值才行。
可惜的是,周姨娘伺候王氏倒是殷勤贴心,对贾政那真跟个算盘珠子一样,不拨都不动一下的。
只是贾政再如何幻想红袖添香,他却不能对外表现出来。毕竟,他的人设是正人君子,一个正人君子能纠结于自己连个贴心的美妾都没有吗?
因此,这么多年贾政就这么一妻一妾地混过来了。
只是如今王氏无娘家倚仗,连嫁妆都缩水了一大截,就算有一子一女傍身,对贾政来说,这个妻子已经不足以与他并肩而行了。虽说要考虑到荣国府的名声和两个孩子的将来,不能休妻再娶,但是,给自己找个贴心人,那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姨娘生得花容月貌,对贾政又各种婉转奉承,只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天神一般,很是满足了贾政的大男人心理。
赵姨娘一开始就是在贾政书房伺候,贾政舍不得叫这个心爱的小妾被王氏折磨,便没叫她过明路。但是纸包不住火,贾府里的那些下人,一个个嘴巴都跟漏勺一样,何况,贾政不想让赵姨娘过明路,赵姨娘却知道,这事就是男人的一厢情愿,只要不把这事给砸瓷实了,自己就是府里的家生子,一个不值一提的丫头,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撵出去甚至是打杀了。
因此,她在发现有人给王氏通风报信之后,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是推波助澜,连同荣庆堂和东院那边都知道了。
王氏哪怕对贾政感情其实有限,但是她得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考虑。贾政将来袭不得爵,那么,这家里就没什么所谓的嫡长子继承制的说法,按律,家产无论嫡庶,那是诸子均分,倒是父母的私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分下去。但王氏如今手里嫁妆可没多少值钱的了,将来就算都留给贾珠,在王氏看来,也算不得什么。但是,贾政其实私房不少,他多年来不知道买了多少字画古籍,哪怕在王氏眼里,这些不如真金白银值钱,但蚊子腿也是肉,何况,贾政将来多半能够分到贾史氏的打扮私产,这些若是便宜了别人,王氏能气得吐血。
王氏本来也算不得心机深沉,一听说消息,便准备找上门去,将那个胆敢勾引主子的丫头给撵出去。
结果,这事却是叫荣庆堂那边知道了。
贾史氏挺喜欢贾珠和元春,但不代表她喜欢王氏,王氏之前干的蠢事太多,加上王家如今已经没了起复的希望,在贾史氏眼里,这个儿媳妇就显得很鸡肋。叫她病逝或者是干脆关到佛堂念经祈福吧,回头贾政势必得娶个人回来主持二房的内务,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进来,肯定得生儿育女,到时候,难免要因为利益的缘故,打压贾珠和元春,祸起萧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留着王氏,王氏又提不起来,连跟张氏对着干都做不到,要她还有何用。
因此听得赵姨娘的事情之后,便先行一步,叫人将还是个丫头的赵姨娘叫到了荣庆堂。
贾史氏自个做主母的时候,弄得一干姨娘侍妾战战兢兢,最后只活下来三个庶女,等贾代善一死,那些姨娘侍妾都已经在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她的手段。
但是作为婆婆,她可不希望儿子被媳妇辖制。她又很喜欢漂亮灵巧的丫头,赵姨娘显然是贾史氏喜欢的类型。
赵姨娘非常明白,在这个府里头,大房那边暂且不说,二房的事情,其实不是贾政两口子说了算,而是贾史氏说了算,只要贾史氏这边开了口,任谁说了,也是无用!
因此,赵姨娘在贾史氏那里表现得很是妥当,贾史氏当下便表示,这个姨娘,她认了,直接叫人请了王氏过来,当着她的面,就叫赵姨娘给王氏敬茶。
王氏只气得七窍生烟,看赵姨娘的眼神跟淬了毒一样,但当着贾史氏,她还是忍气将茶喝了,还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头上拔了一根钗子赏给了赵姨娘,叫她以后好生伺候贾政。
当然,王氏也不是什么傻的,才不会叫赵姨娘依旧住在前头书房那边,只说她以后就是府里的姨娘了,前头那边是不能去了,就在自个那进院子里给赵姨娘指了一间屋子,又选了一个丫头去伺候她,这事就算是砸瓷实了。
贾史氏对王氏拿捏小妾倒是不在意,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她再烦王氏,也没想过让她被个姨娘骑在头上,她要的就是二房表面上的妻妾和谐,大家一门心思伺候自个儿子,那不好吗?
只是这事一出,二房那边从此就很难消停了。原本王氏还想要抬举周姨娘跟赵姨娘打擂台。可惜的是,周姨娘老实惯了的,跟个棉花一样,那叫一个逆来顺受,指望着她跟赵姨娘对着干,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王氏又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只能拿着赵姨娘往死里用,每日里叫赵姨娘捧香打帘,只恨不得直接将赵姨娘折腾得形容枯槁,彻底失了贾政欢心。
结果赵姨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王氏这里低眉顺眼,要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还都干得妥妥帖帖,回头就在贾政那里欲语还休。
贾政如今早就对王氏多有不耐,见她还敢折磨自己的新欢,难免不爽,他这性子,不可能直接去找王氏给小妾撑腰,但是却请了个大夫回来,回头就叫人在王氏那里给赵姨娘报了病。
王氏这人就是个纸老虎,既然贾政这般强势,她也只能暂时退缩。就像是之前娘家失势时候一样,她现在又是一肚子委屈,除了一双儿女,又能向谁倾诉呢?
元春也就罢了,如今住在贾史氏那边,也就是每日里来给王氏请个安罢了。可是贾珠却是躲不过去的,虽说王氏没有如同之前一样耳提面命,叫他一定要有出息,将来好给亲妈妹妹撑腰之类的,但是,王氏那些诉苦,对于贾珠来说,其实还是那个意思。
贾珠如今也学会了转移压力,王氏跟他说,他就等贾瑚休假回来找贾瑚说。
贾瑚一开始还很同情贾珠这个堂弟,但是次数多了,贾瑚也受不了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是很难有多少同理心的。贾瑚自己事情就很多,弘文馆那边,有几l个教习博士与张家有旧,因此对他颇为关照,知道他有科举出仕的心思,因此私底下就会给他开点小灶,比如说给他开一张书单,出几l道题目之类。这种甜蜜的负担多了之后,贾瑚的功课就变得日益繁重起来。
像是这些日子,其他人都可以混日子了,贾瑚还得每日里研究经义,破题写文,想来放假回去之后,也不得清闲。他做梦都在想着如何破题写文章,白日里还得悬腕练字,苦读经义。这个时候,贾珠老是跑过来打扰,他只觉得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贾珠说不得真有类似的想法,毕竟,贾瑚身边一堆名师,他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贾瑚的进度远远超过他。而且,贾瑚若是参加科举,其实比贾珠更有优势。因为贾赦身上那个一等将军的爵位,那就是一品,而按照本朝的规矩,三品以上京官之子,可以寄籍京城参加科考。就像是当年的贾敬,先是用了宁国府的监生名额,之后一路考试,都是在神京。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因为金陵那边地处江南,文风鼎盛,哪怕是童生试,那都是高手云集,竞争激烈,可谓是地狱模式。而京城这边,考生数量就少得多,试题难度也低不少。
此消彼长之下,贾珠用脚后跟算都知道,哪怕兄弟两个一样用功,一般的天资,他都是赶不上贾瑚的。所以,哪怕他其实未必有太多的坏心,但是,下意识地拖一拖贾瑚的后腿,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做了。
而对于贾瑚来说,另外一桩麻烦就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贾赦和张氏还没什么想法,但是贾史氏,却已经开始在亲戚里头想要帮着给贾瑚挑选一桩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