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拳

咔！

木屑纷飞！

“迪兰，还是很难理解你怎么做到的，不但效率高，砍出来的木头还那么整齐。”

精壮的青年带着一丝惊叹，将地上凌乱堆着的十几块木柴归拢在一起。

“李斯特少爷，吹捧我并不能减少你的任务。”

迪兰没有丝毫的受用，只是语气平淡地回应着。

然而李斯特却没消停，继续兴奋地嘀嘀咕咕地讲着什么……

这个曾经看迪兰不爽，为人纨绔的贵族小少爷，在特罗斯特攻防战之后，彻底转变了对迪兰的态度。

迪兰那惊人的斩杀数，和单人冲阵的辉煌神迹无一不刺激着这个热血未消的青年的心。于是乎，李斯特毫无节操地抛开了跟迪兰不太愉快的过往，甚至在迪兰授分队长之后，宣布迪兰已经是他的偶像，并很快就以第一跟班自居。

迪兰对李斯特展露出来的少年人行径不以为意，一个典型的不缺宠爱但缺少关心的半大孩子罢了，羡慕强者，崇拜英雄。

这并不是坏事，在迪兰的偶像效应之下，李斯特不但工作变得认真，甚至日常训练都刻苦了起来，以期或许有一天能够做到迪兰那样的事迹，向父亲，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优秀，不输给那个光芒万丈的帕克。

对于这样的改变，身为队长的迪兰也乐见其成，并未干涉。只不过对于李斯特某次异想天开，居然想要效仿迪兰，也来一次随军壁外远征的想法，迪兰很直接地一个擒摔，加上翻倍的训练任务，及时消灭了这个家伙心中燃烧的火焰。

将手中斩好的木材，堆放在小山一样的木材垛最上面，再看看其他几个菜鸟的进度，加起来似乎也就比迪兰一个人的略多一点。

已经是雨夜袭击的一周后，这里是塞纳之墙范围内，他们的所在地紧靠着卡拉尼斯特区，而在二十多公里以外的营地里，驻扎着调查兵团。

迪兰分队的任务也与调查兵团紧密相关。未来的半个月，他们整个分队20几人，都将在这片区域活动，执行“特殊的任务”，具体内容就是砍伐出足够整个调查兵团出征的全部燃材。

这种活计本不该落在宪兵团的大爷们手上，几日里队员们抱怨纷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些人倒霉，但只有迪兰大概清楚，这应该是那一拳的代价。

————

一周前，暴雨夜过后，终于破晓。

天亮之后，以中央第一宪兵团为核心的围捕大队，终于“及时”赶到，血战一番之后，成功剿灭了那伙穷凶极恶的悍匪团伙，大部分匪徒都被剿灭，只有零星一些人逃窜入广袤的密林之中。

宪兵们顺利追回了被劫掠的货物，还有仅剩不到半数的车队成员，当然也在不太远的地方，找到了车毁人亡的现场，那里只剩下燃烧殆尽的马车残骸，还有侥幸得救的迪兰。

迪兰跟着搜救队返回到营地，死去的人的尸体刚刚被整理出来堆放在一起。一道道麻木的目光看过来，原先车队剩下的成员都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看着迪兰。

迪兰不知道那里面有些什么样的情绪，隐藏着什么样的想法，他只知道，这些目光很刺眼，刺得他睁不开，就像曾经无数次壁外调查失败归来，面对着站在城门处观看自己的人群。

迪兰默默地牵了一匹马，骑上就走，从头至尾不发一语。

车队的成员们也收回目光，开始盘算这次的损失和后续，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继续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逝者已矣，但有人记得。

————

“砰！”

那之后的第三天清晨，某处居所内，某个书房，墙边上，结实的木椅在一摔之下碎成了一堆。

“给我一个解释，凯尼！”迪兰双目眯起，遍布血丝的眼球，闪烁着危险的光。

从那次袭击到现在，迪兰不停地赶路，跨越三个区，昨晚就赶到了附近。几乎一夜没合眼的迪兰，最终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见到了眼前这个面色桀骜的中年人：凯尼·阿克曼，中央第一宪兵团的第一长官，也是本次清理杰克李任务的第一负责人。

“喂喂，不懂礼貌的小子，这似乎不是正确的面对长官的态度吧。”凯尼面色不悦地开口道，似乎一点也没被暴怒的迪兰吓到。

“砰！”

迪兰双拳砸在桌面上，愤怒导致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他强压着怒火，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你并不是我的长官，凯尼。我需要解释！关于计划变动的原因的，解释！”

“解释？哼哼，什么解释？”

凯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次任务顺利完成，各种痕迹清理地很干净，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解释的……除非，你是在幼稚地想给那些死在袭击中的商队的人不平。”

“看来还真是，呵呵，果然还是个处于傻子年纪的小家伙。实话告诉你，那个匪盗团伙已经盯上斯托黑斯区的商队很久了，就算这次没有，下次，下下次，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动手的，到时候，没有了我们的解救，那个商队可能根本没人能活下来。这样看，我们还是做了不小的善事呢哈哈哈……”

凯尼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书房之中，迪兰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别告诉我，你在这次袭击中没有扮演什么不光彩的角色，精准的突袭，及时的围剿，你觉得你隐藏地高明吗？”

“哈哈哈，这群家伙已经饿了很久了，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催动，立刻就会按照既定的路冲上去，最终你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何乐不为呢？”

凯尼一边笑，一边摇着头，随即话锋一转：“可别忘了，在这件事上，最不光彩的角色，可是你啊，迪兰·阿克曼！”

“如果不是你，单人抓获了目标人物，如果不是你，选择了接受那份报酬，这件惨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呢。正如你所说，你隶属第二宪兵团，我可没有直接你命令的权力，所以，这可是因你而起啊！”

听到这话，迪兰愣了一下，随后愤怒的气势都开始减弱，凯尼虽然在诡辩，但有一点没说错，这件事从本质上确实是因迪兰而起，如果他没有……

他不顾一切地赶过来，想要一个解释，想给死去的人讨个说法，也正是因此。死亡他早已司空见惯，但……

见迪兰不说话了，凯尼继续开口道：“伯爵对这次能顺利完成任务还算满意，说好的报酬将会按时交付。不过对于你没能将杰克李的脸皮完整割下带回这件事，他不太高兴，所以给你的报酬要少量削减……”

迪兰依旧目视桌面，一言不发。

“看来你也没什么意见，既然如此。”

凯尼从桌子下摸出两只酒杯，拎起桌子上早已打开的威士忌，分别倒在杯中：“早上喝酒会有点奇怪，但这是我的老习惯了，正好来庆祝这次任务的完成吧。”

见迪兰没反应，凯尼还是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兀自拿起一只酒杯，碰了一下另一只，喝了一口。

“胜利后的威士忌，总是多一分味道。”

他侧转身，目光看向窗外的城市，一览无遗，满足地吸了一口酒的香气，他又道：

“真不来一点？这酒可是很贵的，我自己也不常开。”

迪兰拿起酒杯，将酒直接洒在地上，随手丢下，地毯很厚，酒杯没有破碎，酒液迅速消失在厚厚的纤绒之中。

“喂喂，臭小子，你知道全屋的地毯多贵吗？要是让你赔偿，你就得祈祷再死一批那些倒霉蛋。”

迪兰刚要转身的脚步为之一顿。

下一秒，

“嘭！”

巨大玻璃碎裂，凯尼整个上半身都在全力一拳之下撞出了窗户，然后他半个身子都挂在了窗台上。

“阿，阿克曼队长！”下面外墙处正在巡逻的两个中央宪兵大惊失色。

“敌袭——有人刺杀阿克曼队长……”骚乱顿起。

“笨蛋，给我闭嘴啊！”窗台上的人突然出声，楼下人这才看清，凯尼虽然狼狈，但右手还稳稳地举着酒杯没曾洒出酒液。半晌之后，那身体动了一下，终于直立起来，而此时房门大开，屋内只剩凯尼一人。

“该死！混蛋的没礼貌的小子，我的窗户也很贵啊！”凯尼将手上头上的玻璃渣甩掉，举起杯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给我等着，你这一拳是有代价的……正好这里有个活儿适合精力过剩的混蛋……”

他恶狠狠地将酒杯顿在桌上，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鼻腔里也黏糊糊一片，很快一串鼻血就流了下来，他动了一下就知道鼻骨骨折了。

“混蛋小子，几天没休息还这么大力气，真不愧是个阿克曼……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