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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四坐在军爷的马车后,抱着军爷送给他的热羊奶,小口地喝着。
他虽是出生落魄寒门,家中薄有资产,但排行老四,父母的关爱都投在有驭灵师天赋的哥哥姐姐身上,他从没喝过这么好的东西。
这滋味,绝对是那些荒原异种。一口下去,不仅力气涌上来了,疲惫与恐惧都少了三分。
他不知道这位军爷有多大的官,但能够拿出这样的好东西,还有能够日行万里的灵驹马车,绝对是很大的官,尤其是这位军爷还负责那些城里的事情。
一回想起城里的事情,他就觉得害怕。
天上突然就下起了雨,那雨红得发黑,好像还泛着光,一看就让人害怕,雨落到地上的同时,他还从天上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云层中穿过。
他不敢直视那东西,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大致记住了长条状的轮廓,像是传说中的龙。
龙从城上飞过,一些离奇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城里那些能够做人宴的大酒楼都崩塌了,废墟变成了个扭曲的“仇”字,所有人全部被压死在里面,血和肉被挤出来,顺着雨水流淌。
衙门也塌了,县令与他的那些爪牙们都五体投地跪在门外头,脑袋落在一旁,上面还挂着恐惧的表情,就算被雨水冲过也怎么都闭不上眼睛。
路边随处都能看到被切开或斩首的尸体,不论男女老少,那些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大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朱四不敢看这些恐怖的东西,他匆匆逃回家,发现自己的家里人也都死绝了。
爸,妈,大哥,二哥,大姐,都像是被突然出现的什么东西压成了肉酱,他找不到那东西,只能通过肉酱里混着的首饰大致猜出哪块肉酱可能属于谁。
朱四当时几乎吓疯了,即使外面变成那副样子,他都没见到家里人变成这样时恐惧,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第六个。
都不敢多在家停留哪怕一息,他立刻就逃出了那个地方。
他四处游荡,想要问问平时知道特别多的那些人,在找到了几具残尸后,他可算是找到了一位老人以及其他人,问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人说,这是那些被吃掉的人从地狱回来复仇了。
朱四还记得老人那个时候的表情,他的嘴咧开,不知被什么划开的伤口几乎要拉到耳根,满是皱纹的脸因为那像是要疯了的笑容挤出一个颇为惊悚的形状,配上那对泛着血丝的眸子,直让人内心发寒。
那个疯了的老人说,死得人都该死,是老天爷显灵,给他们降灾劫,要把阜阳国的畜生全杀了。
一边说,老人一边发出咯咯的怪笑声,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笑了起来,眉飞色舞,在那说着杀得好。
混在这些怪人里的他遍体生寒,只能附和着说杀得好,结果被几个汉子拉住,灌了点他们不知从哪捡来的酒,迷迷糊糊躺了一阵子。
等再醒来,太阳已经沉下去了。
老人和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儿,他没敢多停留,立刻就跑了。
跑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有人大喊让他吃些东西再走,他也不敢停留,直到跑出去几条街,把身后的人都甩开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而后他就遇到了那些“军哥”。
他们正在铲地上的肉泥与人头,把它们铲进小车子里,不知道要运到哪里去。
那些人真的是“军哥”吗?朱四不确定。
他只是被爸妈教过,穿着一套统一行装的是各地驻军,比穿着各自甲胄的私军要低一级,后者是他遇到了要喊军爷的人,那前者便是军哥了,可那些“军哥”与军爷完全不一样。
军爷都是些顶傲的人,他们看他这种没天赋的落魄寒门子弟,眼神中都透着轻蔑,瞧不起他。
那些“军哥”们却是放下手头的活,礼貌地上来问好,问他是哪家的人,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需不需要他们提供住宿与食物。
三大五粗的汉子以那般口气对他说话,朱四这辈子从未见过,他觉得那些人的态度太怪了,尤其是有个人和他问话时不由拔高了声音,就被他身后的人拉住,按着看本小册子。
朱四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小册子,就觉得眼睛疼。那字锐得像是刀剑,杀气腾腾,像是能直接把人剖开。
可看了那小册子,刚要发脾气的人就立刻变得好声好气,让他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
是那小册子能够改变人的神智,还是说那些小册子才是那些东西的本体,占了“军哥”们的肉身?
鬼字夺躯的故事,他小时候没少听过。
与那些诡异的“军哥”虚与委蛇一阵,他就拼命地逃出城来。
那些“军哥”似乎管理得不是很严格,但就算不严格,他逃出来的时候应该也是唯一的机会,不久之后他回望了一眼,发现“军哥”已经开始守城门,占哨塔了。
朱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那般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的脏地方他是一点都不想呆,便一路向着前面跑。
跑了不知道几里路,他便见到了一片战场。
无头的军爷尸体铺满了大地,有的还被战马蹋过,不知道踩碎了多少,眼睛泛红的乌鸦们落在残骸上大快朵颐,看到他就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声。
有几只和乌鸦一起开餐的荒野异兽也看到了他,露出锋利的牙齿。
他当时都觉得自己死定了,幸好有一位真正的活军爷赶了过来,斩杀了那些异兽,不仅给他羊奶,还让他坐车,一起去安全的地方。
朱四听说过那些鬼门大开的故事,在那些故事里,只有八大世家中最尊贵的张家才有本事镇压地狱鬼门,把从门里逃出来的恶鬼关回去,鬼门大开之日,便是张家承神器之重,成为新帝之时。
虽然平日里说这种与谋逆无异的故事是要杀头的,但现在这样子,岂不是鬼门大开?
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帝都吧。
路上已经经过了几座城市,应该离帝都不远了。
朱四从窗口探出头来,看着远处那座明显不是帝都的小城,正要缩回头去,突然感觉鼻尖一凉,接下来是头顶一连串的凉意。
下雨了。
下雨,本是平平无奇的事情,可这雨的颜色,好像有些泛红?而且,车怎么停下来了。
朱四扭头望向军爷,只见到一具无头尸体孤零零地杵在那里。
他死了,怎么回事,不会是……
朱四抬头,看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从云层中穿过,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