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乾华宫住,不料,他仍留在甘泉宫里。
白天,他依旧躺在贵妃榻上半死不活。
夜里,他睡在虞楚黛床上,但会背对着她,不搭理她。但是,到了次日早上,她醒来时,却总发现自己躺在他怀中,搂着他。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高龙启不同她讲话,她更不会主动去问,便就这么着吧。
她无所谓。
反而,自从在温泉里逃过一劫后,虞楚黛心态越发稳健。
高龙启闹脾气纯属是他个人性格因素,跟她无关,他发疯归发疯,又不会真杀她。
因此,安全感杠杠的。
她便照常度日,玩她自己的宝石串珠。
从私库拿来的宝石种类繁多,颜色各异,每一颗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她拿丝线串出各种项链和手串。
结香会打络子,绣香囊,她就拿宝石装饰这些东西。
她沉迷在某样事情里时,会有股不知疲倦的疯劲儿。
玩皮影那几天,她能没日没夜背唱词,布置场景,现在就能一刻不停地串珠,要不是顾忌着高龙启还在,她甚至会宵衣旰食。
好好的甘泉宫,被她堆满丝线和宝石,化身小作坊。
不过两三天光景,她床幔上就挂满了各色缵珠香囊和宝石络子。
项链和手串,更是串出一大堆。
她一个人,只有一个脖子,两只手,根本戴不完。
于是,这些好东西,全都便宜了甘泉宫的宫人们。
宫女们每人一条项链,太监们每人一条手串。
连黑虎脖子上的缰绳,都镶上了一颗拳头大的祖母绿。它好像知道自己现在身价倍增,时时刻刻都骄傲仰头。
甘泉宫的宫人们在外行走,消息很快传开,不仅其他宫人们羡慕,连宫妃们都忍不住暗自艳羡。
这种成色罕见的项链,她们入宫后见都没见过,若是想买一条,怕是攒月例攒个十年二十年,都买不起。
可见,如今甘泉宫里那位虞贵妃,是多么受宠,宫里的下人们,都富贵至此。
心思灵活的宫妃,由此打起主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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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香端着些盒子,找到虞楚黛,禀告道:“方才有五位妃嫔前来问候娘娘,说是承蒙娘娘关照,最近娘娘一直闭门不出,她们心中担忧,就送了些东西过来,希望能给娘娘解解闷儿。礼品都在这里,奴婢将她们的名字都一一写上了。”
虞楚黛打开看看。
有糕点,模样做成了各种小狗小猫形状,颇为可爱。
有手帕,刺绣栩栩如生,一看便是费了大工夫。
还有一份手抄的《金刚经》,字体清秀,无一处修改墨迹。
她先前被德妃罚,亲自抄过《金刚经》,很清楚要抄写出一份毫无错漏的经文有多难。
虞楚黛问道:“她们人呢?我可要接见下?”
结香道:“她们说,听说陛下在甘泉宫中,不敢叨扰陛下和娘娘,因此将东西交给奴婢,行礼后便离去了。”
虞楚黛笑道:“那倒是挺好,我也不擅长这种你来我往的场合。不过人家一番好意,我也不能白拿。”
桌上还有一大堆项链和手串,她拿几条,交给结香,道:“你替我包好还礼吧。”
结香笑道:“这些珠宝,都很贵重,娘娘如此还礼,入不敷出啊。”
虞楚黛道:“没关系,其他东西我也没有,就这个多,库房还有好几箱,用不完。想来女孩子们都喜欢亮闪闪的珠宝,送这些也省心。”
结香收下珠宝,前去装盒回礼。
如此一来,消息传得更为广泛,妃嫔们纷纷来甘泉宫献礼讨好。
虞楚黛串好的项链和手串根本不够用。
送完后,她变身串珠女工,匆忙串上一天后,彻底对此事失去兴趣。
她让宫人们将珠宝和丝线通通收进仓库里,甩手不干。
再有妃子送礼,就让结香去仓库随便挑选点回礼打发掉,她反正是串不动了。
夜风呼啸,她去温泉中泡澡解乏,尝到久违的闲适。
回到寝宫里,她躺到高龙启身旁,长舒一口气。
还是躺平最舒服。
老爹说得对,她做事就是一时兴起,兴致散了便不再喜欢。
串什么破珠子,没事找罪受。
高龙启见她过来,冷哼一声。
虞楚黛想起来,今晚还没给陛下换药。
她支棱起身子,取来药膏和棉纱。
拆下高龙启腰间棉纱后,伤口出现化脓迹象。
虞楚黛道:“前几天伤口本好好的,想来是那日在温泉中泡过水,才会如此。陛下,妾身去叫太医来瞧瞧吧。”
刚泡过水那晚,她就说过得让太医看看,高龙启不让,现在果然被她说中,病情加重。
高龙启道:“不。”
他不肯,她也无法强迫他。
只是,化脓的伤口,她不知该如何处理。
高龙启拿出把小刀递给她,“割开,挤出脓血。”
虞楚黛道:“会很痛的。”
高龙启低头看下伤口,自己持刀,将伤口划破挤血,动作干净利落,毫不迟疑,仿佛那些血肉不是长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属于别人。
虞楚黛看得肉疼,双手摩挲自己的腿。
高龙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道:“又不是割你,你怕什么?”
虞楚黛道:“陛下不痛吗?”
高龙启头都没抬,“习惯就好。”
这种事也能习惯?
不可能。
她永远不可能。
高龙启处理完伤口,将刀扔回托盘上,道:“好了,给朕上药。”
虞楚黛拿起药膏,涂抹在他腰间伤处,又拿起棉纱,替他包裹。
他坐着,棉纱需要环绕着包裹。她只能凑近他,将手中棉纱从他身后绕过,同他靠地极近。
“贵妃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朕说?朕在温泉中,救过你一条命。”
他的声音很近,很沉。
虞楚黛抬头望他,闷声道:“陛下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吧。要不是你将我往下拽,我也不会险些溺死在温泉里。温泉那么浅,要是真溺毙在里头……死后都得被人当笑话讲。”
他不觉得自己的话略无耻吗?
高龙启放开她,兀自躺下。
温泉那事,当时他确实生出了杀意,只是眼看她挣扎坠落,终究忍不住停手。
虞楚黛见高龙启阴郁依旧,握着袖子里的东西,犹豫不决。
她犹豫问道:“妾身没见过陛下戴任何首饰,是不喜欢吗?”
他连发冠都戴得少,在她宫里这段日子,每天都是墨发如瀑,随意至极。
哪里像个君主,完全一副艳鬼模样。
高龙启冷哼一声,道:“累赘之物。”
虞楚黛望向自己袖中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