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没人敢说他。他近些年来,发病越来越频繁,症状也越来越重,每每痛不欲生。”
虞楚黛道:“他到底是什么病?”
张泰田吞吐道:“这个……老奴也说不出个确切来。宫里寻医问药多年,也只能舒缓,未有根治之策。”
虞楚黛从张泰田的心声得知,他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因为涉及到皇家私隐秘辛。
高龙启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北昭皇帝,亦是疯癫不似常人。
张泰田怀疑,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但这种话,他不敢告诉虞楚黛。
张泰田道:“娘娘,陛下打小就是老奴和碧芳照顾的,他小时候,也是个好孩子,只是后来……娘娘,甘泉宫到了,您先回去歇着吧。老奴也要回去伺候陛下。”
说罢,张泰田行礼告退。
虞楚黛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佝偻,行走间有点蹒跚。
想想看,他的年岁也挺大了。
回到甘泉宫中,晚膳已经备好。
虞楚黛望着满桌佳肴,全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却胃口全无,敷衍吃饭洗漱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到高龙启,依旧忍不住生气。
气过大半宿后,她逐渐平静下来,回想起张泰田的话,以及自从认识高龙启后的一切。
或许他的病,跟她一样,不同寻常。
她将所有细碎的线索整理起来。
高龙启从小就没有味觉,食不知味,又因为那不知缘故的怪病,而浑身疼痛,头痛欲裂,或许放血于他而言,是缓解疼痛的方式。
如果说,他时时刻刻都饱受这般摧残,人生里得不到半分欢愉,他的厌世,似乎就很好理解。
她只是依附于他而存在的藤蔓,又凭什么去干涉他?
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她和他皆是如此。
既然他不愿见她,她亦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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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楚黛如先前所说那般,在甘泉宫中闭门不出。
与此同时,宫内宫外,却都开始躁动不安。
约莫七八天后,宫女太监们人心浮动,窃窃私语不绝,消息也传到虞楚黛耳中,但不明晰。
虞楚黛抓住几个侍卫打探,个个嘴巴都严得很,不肯说。她便故技重施,抛出些问题引导侍卫们去想,从而读心。
这番读心得来的消息,甚是可怕。
北昭境内,临京城中,竟出现逆贼造反。
高龙启灭掉德妃一族后,北昭国内的世家大族们惶惶不安,唯恐皇帝发疯也拿自己开刀。
人心惶惶至此,偏偏高龙启还嫌不够乱,这半个月里,他竟亲自率人到处结仇,跑去挑衅豪门望族,还故意杀子留父,或杀父留子。
这般不共戴天之仇,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家大族揭竿而起,决意跟高龙启血战到底。
他们打出的旗号很响亮:
“诛灭暴君,斩杀妖妃。”
虞楚黛听此,是眼前一黑的程度。
杀暴君就杀暴君,怎么就还能捎带上她呢?
难道说他们不扯上个女人,造反就成不了事吗?
虞楚黛打听完后,回到寝宫,摸着扶手坐下。
该死的高龙启,这回真是作了个大死。
这波,是要亡国了。
真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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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宫里显而易见,乱了起来。
先是宫人们做事心不在焉,后来越发混乱,宫女太监们开始收拾包袱,偷偷摸摸准备出逃,直至,明目张胆逃窜,一发不可收拾。
结香和小寿子亦是收拾了细软,急匆匆找到虞楚黛。
小寿子急切道:“主子,宫外打起来了,听说已有叛军在进攻皇城,您快随我们逃出宫去吧。”
结香亦是劝道:“是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主子,奴婢家在乡下,您要是不嫌弃,先跟随奴婢出去躲躲,您留在宫里,恐怕难有活路。”
虞楚黛知晓结香在指什么,虞贵妃是妖妃,事已至此,被抓住,就非死不可。
虞楚黛听到结香和小寿子的心声,知晓他们其实怕得很,昨晚就想趁夜逃走,却还是为了她,硬生生撑在现在。
他们二人对她,称得上仁至义尽。
虞楚黛道:“甘泉宫仓库钥匙在你们手上,你们去多拿些金银带上。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
结香道:“可是……”
虞楚黛打断她,道:“主仆一场,你们已然尽忠,接下来便各自自求多福。快走吧,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不要为我耽误时间,以我的身份,即使离开,也绝不会善终。”
见虞楚黛心意已决,结香和小寿子听话离去。
虞楚黛走出甘泉宫,往乾华宫的方向去。
素日里安静有序的皇宫里,处处是叫喊声,宫人们横冲直撞。
她逆着人群,缓步慢行,长长的薄纱裙摆拖在地面,沾染上轻尘。
到达乾华宫,她抬头望着壮阔雄伟的宫殿。
门口已无侍卫看守,不知是高龙启的命令,还是侍卫们也见情况不妙,各奔天涯去了。
她拾级而上,推开宫门,残阳照进昏暗的大殿中。
此时节,明明是夏季,大殿内却给人幽暗阴冷之感。
高龙启在这片幽冷中抬眸,双眼猩红如血。
昏黄的夕阳映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薄薄的碎金。
第60章晋江60
高龙启坐在王座上,看到来人是虞楚黛,他明显愣了一下,道:“你怎么还在?”
虞楚黛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反问道:“妾身为何不能在这儿?”
王宫是她家,她不在这里在哪里,他做事奇奇怪怪,问话也是颠三倒四。
高龙启露出点冷笑,如往常一般,恣睢不羁。
自从上回她跑来找他,吵过一架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算算时日,半月有余。
如今宫里大乱,他以为,她早已趁乱逃出王宫了。
他下过令,宫门大开,出入都无人阻拦。
也不知为何,她却还未离开。
这跟他的设想,不太一样。
他向来强势,将她囚在身边,按理说,她应当很期盼离去才是。
毕竟,她在梦中,总是迷迷糊糊喊着她的夫子,倾诉她的思念,语气是与清醒时截然不同的绵软。
听得他直泛恶心。
一恶心就是半年。
早些时候,他每每听到,暗自想着,总有一天他必定当着她的面,亲手宰了那个劳什子夫子,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妃嫔。
他以为,他可以不在意她的想法。
可随着听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久后,他忽然就觉得无趣。
他与她日夜相伴,同床共枕,到头来她心心念念的,只是一个远在天边,连面都见不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