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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是二十四节气之第二个节气。
斗指壬。
这一日,太阳到达黄经330°,标示着降雨开始,雨量渐增,进入了雨水节气。
1979年,对北方、尤其西北一带而言,雨水节气的意义不大,除了冷,还是冷。
漫长的春天,冷得增怂。
春天过后,夏日短暂,也没见雨水有所增加,反而会吹上整整大半年的西北风。
陈力的印象中,这一年的陈家沟,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旱,不少山地旱田,几乎颗粒无收。
‘地理书上说,雨水前后,阴寒未尽,气温变化大;南方大多数地方则是春意盎然,一幅早春的景象。’
‘眼下的江南,应该很美……’
背着一杆56式半自动,提着扁担,肩头扛着一盘羊毛绳子,一脚浅一脚深的走在荒山,陈力的脑子里,却还是没闲着。
大伯的心情不太好。
不过,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埋头赶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他们发现过野猪的那片毛林子。
五个叔叔,在早上就提前赶来了。
“大哥,野猪的老窝,在西秦岭的一条山沟里。”
“陷阱都挖好了,签子下了,老六老七在西面的树上,埋伏点在北面。”
三叔迎上来,三言两语的就说明了情况,基本没有什么废话:“前几天我和老四来了一次,观察过,的确是三十几头,每天下午,基本都会出来觅食。”
大伯微微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让三叔藏身。
野猪凶悍异常,极难猎杀,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白天行动。
用大伯陈耀祖的话说,晚上猎野猪,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不如说是跑去给人家送点心。
毛林子的东面不远处,便是马莲河。
河湾里,曾经有几百亩的水浇地,是李家组大队最好的良田,平展展的,土地肥沃,旱涝保收,堪称‘陈家沟人的天心地胆’。
在几年前,公社头头张富团拍板,组织了一场大会战,在马莲河上游修筑拦河大坝,说是要修水库,搞水产养殖,打造一个“西部明珠赛江南”的好地方。
结果,水库刚修成,还没来得及往里面投放鱼苗呢,一场洪水,大坝决堤。
下游二十几个村落,遭了殃。
这片曾经的水浇地,变成了撂荒地,如今,长满了红柳和杂草,自然就成了野猪们觅食的好地方。
蹲在一个提前选好的‘狙击点’,大伯陈耀祖抽了两袋烟,大致说了一下周边环境,以及野猪的一些生活习性,这才开始行动。
他给陈力打了一個标准的、单兵行动指挥手势:“准备战斗!”
一老一少迅速分开,各就位。
这配合,就很舒坦。
从某种意义来说,等若是一名援朝老兵,与一名越战老兵的配合,能不默契?
陈力的藏身之处和狙击点,是一块巨大的山岩,风化严重,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积雪。
他身上不仅穿着棉袄、棉裤,外面还裹着一层破羊皮缝制的‘特殊装备’,所以,才能长时间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守上好几个小时。
正月二十三的下午,日影偏斜,寒风刺骨。
一股一股的西北风席卷而过,便会扬起一团团的雪雾,白茫茫的,吹得毛林子呜呜作响。
等待猎物出现的时间,一般都感觉过得很慢很慢,可是,对陈力来说,却又感觉时间的流逝飞快。
趴在风化石上,才默诵了七十几个英语单词,第一头野猪就出现了。
紧接着,便是第二头、第三头。
不到七八分钟,陆陆续续的,便来了十五头野猪,体型大小不同,最大的,估计在四百斤左右,最小的,也在两百斤以上。
陈力侧脸看向大伯的狙击点。
大伯陈耀祖伸出拳头,先指了一下自己,亮出三根手指,紧接着,指了一下陈力,亮出两根手指。
陈力会意。
大伯打最领头的、最肥大的那三头,陈力自己,则在为大伯打辅助的同时,伺机猎杀另外两头。
一声轻响过后。
子弹上膛,保险打开,他的右手食指,稳稳的扣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他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略一瞄准,直接扣了扳机……嘭的一声闷响。
七十几米外的一头野猪,应声而倒,发出一声不太尖锐的嚎叫,挣扎着,似乎还想要爬起来。
陈力看都不看一眼,瞄准了第二头野猪的脑门,放了第二枪。
一团粉红色血雾迸溅开来。
那一头野猪,猛的向后退出七八步,似乎有点蒙圈,跌跌撞撞的,愣了三秒钟左右,方才一头栽倒。
于此同时,大伯陈耀祖那边,也动手了。
与陈力的角度不同,大伯喜欢打猎物的侧面,耳朵后面的那个位置,一声枪响,再凶悍的猎物,都会瞬间丧失意识……
提前准备了大半天,加上三叔他们提前过来‘踩点’,最少也耗费了十七八个小时。
战斗却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野猪的智商很高,一旦发现致命的危险,且还看不见人类的踪迹,直接选择了掉头狂奔,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雪地上,留下了六头野猪。
没办法,野猪群受惊后,其中的一头,本来估计是想要掉头跑回小山沟,结果倒好,稀里糊涂的,直接冲向陈力的狙击点而来。
大伯毫不犹豫,一枪毙命。
大伯陈耀祖和陈力二人,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五个叔叔绕了一个大圈子,狂奔而来。
“野猪群回去了。”
“没有危险。”
“绳子扁担拿来……”
三下五除二,五个叔叔一起动手,迅速打扫战场,将六头野猪捆绑好四蹄,用三根扁担挑着,大踏步向陈家沟方向而去。
大伯、陈力二人,这才解除警戒,快步跟上。
六头野猪,最重的至少四百斤,轻的也有三百斤,五个叔叔换着挑,还能在崎岖山道上健步如飞……
陈力暗暗咋舌,低声轻笑:“大伯,七八百斤的野猪,我挑的话,估计会被压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狩猎顺利,大伯陈耀祖的心情略好,终于开了一句玩笑:“不管是谁,饿上三四十年,都会成为一个好刁民。”
陈力咧嘴笑了。
陈家沟民风淳朴,不过就是山大了些,沟深了些,人穷了些,日子苦了些……咋就成刁民了嘛!
……
1979年2月28日,农历二月二。
龙抬头。
鸡叫头遍时,天色还是一片乌漆嘛黑,满天的星斗一闪一闪,眨巴着,好看极了。
陈家沟一带,寂静、贫穷而寒冷。
陈力、常书兰、常书月、陈翠兰、陈刚等五个孩子,拉着一个破旧架子车,在大伯、大伯母、文老师的目送下,出了村东头,踏上前往县城的路。
陈力掌辕,在前面拉车。
常书兰陪在他身边,肩头也扯着一根拉绳,帮着往前拉。
陈翠兰、陈刚和常书月,则在后面推。
高大的架子车上,用羊毛绳子捆绑结实的,是他们五个人的铺盖、干粮、书本、野猪油、肉臊子……满满当当,坛坛罐罐,看着就令人安心。
山路弯弯,逼仄而崎岖。
走出去四五里,他们终于走出那条穷山沟,进入一条铺了沙子的‘县道’上,一下子就平坦多了。
陈力拉着车,还不忘回头望一眼陈家沟,莫名的就想吼上几嗓子:“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