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白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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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力之所以来《收获》编辑部，‘改稿’不过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白嫖’人家的招待所。

对了，还有免费的饭菜和每天3块钱的生活补贴。

一天3块钱，一个月就是90块钱，比红宁县郑书记的工资还要高……80年代，果然是作家的黄金时代啊。

“可能需要修改一些内容，”李小林哪里知道陈力的打算，很认真的说道，“《霸王别姬》涉及的有些内容，太过敏感，还需要编辑部二审和主编终审。”

陈力一听能改稿，一下子高兴起来：“谢谢李老师、谢谢李老师！”

李小林瞪着咧嘴傻笑的陈力，有些不可思议：“别的作者，一听小说需要修改，一个个愁的不行，你倒好，一听要改稿，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陈力也不藏着掖着，正色说道：“学校刚开学，正在军训，我手头有个选题想写，可是，宿舍里人太多，没法子……”

李小林明白了。

她有些啼笑皆非，笑骂一句：“所以，你就来蹭吃蹭喝蹭睡，把收获编辑部的招待所，当成宿舍了？”

陈力没好意思接茬，起身给李老师添了一点茶水：“李老师，喝茶。”

“想写东西，条件不允许，那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李小林很有感触的说道。

“对了，这一次你打算写什么题材？”她问了一句。

“关于越战的，”陈力略一沉吟，“书名叫《一张欠账单》，大概能写10万字左右吧。”

他大致讲了一下故事梗概，重点突出了梁三喜、赵蒙生、靳开来、雷神爷、小燕京、贵妇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和人物关系。

自然而然的，对于李存保老师的原著，陈力进行了魔改。

李存保老师，原本是前卫歌舞团的编导，所以，在创作之时，不知不觉间，总喜欢往舞台剧方面贴靠，造成的结果就是巧合太多，戏剧化的痕迹太重。

上一辈子，无数次观看‘高山下’电影时，每次潸然泪下之际，他都不免想到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梁大娘与贵妇人、雷神爷早年有“生死交情”，贵妇人、赵蒙生们，还会反省、悔悟么？

现实中，有多少梁大娘，韩玉秀？有多少血染的欠账单？有多少的意难平！

这一次，陈力打算不考虑影视和舞台效果，他想要写出来的，是底色，是人心，是故事以外的那些东西。

也就是说，在原著小说中，梁三喜、赵蒙生是主角。

在陈力的这篇小说中，梁大娘，韩玉秀，才是真正的主角，是真正的大义，为祖国的安康无私奉献，默默付出。

因为，他知道。

梁三喜的艺术原型，那個叫李金发的烈士，他的遗孀，花了整整十七年，才一笔一笔的还清剩下的几百块钱欠账。

英雄，活着流血，死了流泪……

“这是不对的！”

讲到最后，陈力猛一挥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李老师，这是不对的，不能让他们活着流血，死了流泪！”

李小林眼圈湿润，端了一杯茶，却早就忘记了喝，早已沉浸在陈力讲述的‘一张欠账单’的故事里。

这个陈力，讨厌的。

被一部《霸王别姬》震撼了一个通宵，结果倒好，紧接着又是一部《一张欠账单》，比前者更生猛，简直就是一枚催泪弹。

“你尽快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李小林老师站起身来，抹一把眼泪，拿出一张卫生纸，擤了一下鼻涕：“不过，陈力同志，中午饭还吃不吃？”

陈力赶紧点头：“吃吃吃，怎么不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他一边念念碎，一边掏出十块钱：“对了李老师，您能不能帮我买一盏煤油灯，最好是带罩子的那种，招待所的电灯泡太亮了，我写不出东西啊。”

李小林没接钱，却还是被这家伙给惹笑了。

陪伴在老爷子身边二三十年，又当了这些年的编辑，见识了太多有怪癖的作家、诗人和剧作家，所以，对陈力的这种要求，她倒是很能理解。

毕竟创作嘛，作家的情绪与环境的契合，其实也很重要。

“煤油灯我帮你找一个，不要钱，”她在脸盆里倒了一点清水，洗了一把脸，“走吧，先吃饭。”

“都怪你的《霸王别姬》和《一张欠账单》，害得我早餐、午饭都还没吃呢。”

二人下楼，大雨如注，没完没了。

他们各打一把伞，急吼吼赶到食堂，结果却错过了饭点，后堂大师傅已经下班了。

“得，只能去外面饭馆凑合一顿了。”李小林有些懊恼的说道，“走吧，我请你，附近有一家淮扬菜馆，味道不错。”

陈力却摇摇头：“算了，还是回招待所吧，我有一点存粮，先凑合一顿。”

李老师有些疑惑：“你带干粮了？”

陈力笑道：“我就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出门在外，不随身带十几天的干粮，心里不踏实。”

李老师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陈力随身要扛一个大包，感情是里面都是干粮啊？

几分钟后，二人返回招待所。

当李小林看着陈力打开他的大包，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变戏法似的往出拿东西时，她都看呆了。

这是一个什么人嘛，确定不是扛包走江湖的小商小贩？

羊毛擀毡的包裹下，一条狗皮褥子，一件破旧军大衣，几件换洗衣物，内里头，大包小包，瓶瓶罐罐，既有风干的羊肉干，也有柴米油盐。

尤其离谱的，是在这个大包里，还藏了一把工兵锹，一根短把洋镐，一把三棱军刺，和十几样辨认不出的中药材……

“烤制的干粮疙瘩，加羊肉干，搁开水里一泡，比羊肉泡馍还好吃。”

陈力熟练的泡了两饭盒‘羊肉泡馍’，往上面洒了一些椒盐、香菜粉末和干葱末等‘作料’，笑着介绍。

“时间仓促，我没来得及制作油料包，要不然，往里头搁一点牛肉或鸡油熬制的料包，那滋味，比长安城羊肉泡馍馆子里的还好吃。”

“李老师，来，闻闻，是不是没有羊肉膻味儿？”

李小林本来不怎么喜欢吃羊肉，总觉得太过膻腥，可闻了几鼻子陈力捯饬出来的‘羊肉泡馍’，竟一下子就馋了。

当当当！

就在二人准备开吃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陈力，陈力你起床了没有？”门外，郭酌老师抖着伞上的雨水，大声说道：“姐给你炖了一个鸽子汤。”

“这孩子，太不像话了。”

“早饭不吃，午饭也不吃，正在长身体呢，咋不按时吃饭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