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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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敏感、笔法冷峻到极致的《一张欠账单》，在郭酌老师的“斡旋”下，最终还是让朱炜带走了。

朱炜的压力很大。

他熬了两天一夜，看完了通篇，终于领会到郭酌老师那一番话的重量。

这部12万字的小说，算不上大长篇，可是，他却读得很慢很慢，读着读着，泪水就狂涌而出，他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无论是故事结构，人物塑造，还是这种冷到了没有任何‘情绪和态度’的叙事手法，都让他爱不释手。

甚至，在给老主编的电话里，他不止一次的保证，陈力的《一张欠账单》，绝对比《亮剑》更加震撼人心。

无他。

皆因为，这篇小说的写法，连他这样‘学贯中西、熟读古今’的人，都没有见过。

当然，作为1979年的朱炜大佬，肯定不知道，在三十年后，诗歌领域出现了一股‘零度抒情’的浪潮，其中，有一个名叫车沿高的诗人，还因此而获得了2010年度的‘雁冰文学奖’。

而实际上，陈力的这种小说叙事语言，并不是什么‘零度抒情’。

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零度叙事。

既然都零度了，还谈什么抒情不抒情？只能说，有些人真会来事，打着‘零度抒情’的旗号，刮起了好几阵风。

梨花体，浅浅体，羊羔体……反正挺邪乎的。

不知旁人对后来的种种诗歌浪潮的真实看法，陈力自己，的确喜欢不起来。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旁观者，记录者，叙述者。

说到底，这种所谓的‘零度叙事’，其实源于西方新闻学的一个理论，最初践行者和探索者中，有卡夫卡，加缪，海明威，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

对了，还有几十年前的鲁老师……

……

陈力的生活，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回到复旦校园，他第一时间找到黑脸教官靳老二，将朱炜老师亲手誊抄一遍的《一张欠账单》，双手递上去。

中文系甲、乙两个班的军训接近尾声，黑脸教官特意给大家放假半天。

同学们欢呼着，哭着，男生，女生，一个個的，伤心的就像是孩子。

二十几天的军训生活，让他们终生难忘，已然成了一种文化印记，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这一幕，让陈力就很欣慰。

看吧，这可不就是军训的终极目标？生为复旦人，死为复旦鬼，这团队精神，这集体主义素养，杠杠的……

“陈力同学，你为什么没有参加军训？”

中午时分，食堂吃饭时，陈力成了甲乙两个班近百名同学的集火目标。

“就是，我们挖了一个星期的战壕，三天一个五公里负重越野，五日一个十公里急行军拉练，你为什么没有参加？”

“陈力，你这叫旷课。”

“不对，他的这种行为，不是旷课，而是逃兵！”

“……”

被几十名同学包围起来，口诛笔伐，唾沫乱溅，甚至，有人还指着他的鼻子‘批判’：“无组织，无纪律，必须要告诉辅导员老师！”

陈力咧嘴笑着：“对对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这样好了，”他环视一圈，陪着笑脸，“为了弥补各位学长、学姐的遗憾，弥合各位的心灵伤害，今天中午，我请客。”

“想吃什么吃什么，管饱！”

如此，学长、学姐们的怒气终于平息下来，发一声喊，几十号人开始迅速列队，整的还挺正规。

“立正！”

“稍息。”

“请陈力同学前面带路，买单！”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顿饭，花掉了陈力的43块钱，几十号人这才放他一马，紧接着，另外的麻烦又来了。

“陈力，听说你去《收获》编辑部改稿去了，怎么样，文章能发表吗？”一位学长羡慕的问道。

其他人的耳朵，登时便竖了起来。

陈力请假去《收获》改稿的消息，是辅导员林燕如传出来的，她一再叮嘱甲班的同学，一定要‘守口如瓶’。

得，她不叮嘱还好，这一叮嘱，不仅中文系甲班的同学都知道了，不到几分钟，乙班的几十号人也知道了。

“陈力，你投给《收获》的是散文还是诗歌？”

“是啊陈力，给大家说说呗。”

“哎呀，《收获》啊，那可是名家荟萃的大刊，听说选稿标准很高，很多大诗人、大作家都发表不了文章呢。”

“陈力，编辑老师严厉不？听说每天能住招待所，还有两三块钱的生活补贴呢……”

“……”

陈力听了同窗们的问询，心下略安：‘看来，《亮剑》作者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暴露。’

他不喜欢没什么意义的热闹，上一辈子如此，这一辈子，更是如此。

如果可以，他其实宁愿在班上、学校里，当一个小透明人……

“我写了一篇小说，”陈力拗不过同窗们的热情，只好说道，“问题很多，修改了三个星期也没改好，剩下的，只能劳烦编辑老师加工润色了。”

然后，他挑拣了一些《收获》编辑部的趣事，权当是茶余饭后的故事，给大家简单讲说了一下。

一部分同窗，听了一会儿后，回宿舍‘养伤’去了。

剩下的十七八人，却逗留着不走，显然都是文学爱好者，缠着陈力，让他讲一些写作、投稿等方面的细节。

甚至有一位学姐当场提议，既然大家都喜欢文学，为什么不成立一个文学社？

这一提议，让十几个人都兴奋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人家77、78级都有自己的文学社，而且，还有卢新化那样的大作家扛鼎，已然成了全国著名作家。”

“我们79级中文系，应该也有自己的领军人物。”

“陈力同学，加油！”

“希望你成为、我们复旦中文系的第二个卢新化！”

“……”

陈力挺无语。

成为中文系的‘第二个卢新化’，是不是说，要让我在毕业后不久就下海经商，随后赴美，事业上几起几落，曾在纽约的赌场以发牌为生？

然后，在2004年，已然成了米国人的卢新化，重返文坛，写了一部什么《紫禁女》，在祖国圈一波钱？

伤痕，伤了个甚？

当然，这些话，只能自言自语一二，真不能说出来，权当是陈力的内心独白。

再怎么说，卢新化的一篇《伤痕》，在眼下这个年代，的确属于‘破冰之作’，这一点，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