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开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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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窗的一桌，有五个人，巴老、郭酌、李小林三位，陈力很熟悉。

另外一位老爷子、一位三十几岁的女人，他却不认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巴老的精神很足，笑呵呵的说道：“这位是万老，万家宝同志，当然，你也可以喊一声曹老。”

原来是曹老啊……陈力赶紧上前一步，弯腰低头，伸出双手：“曹老您好，我叫陈力。”

曹老的个子也不高，甚是慈祥，就是老爷子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脸色有点憔悴。

“自古英雄出少年，巴老，你这是挖到了一块美玉啊。”

曹老起身，同样伸出双手，与陈力握一握手，上下打量着：“啧啧，这小伙子，个子真高，身高1米84、体重136斤左右？”

陈力吃了一惊，咧嘴笑道：“曹老这眼光，绝了！”

还别说，他的身高1米84，体重还真就是136斤多一点。

曹老哈哈大笑，十分豪迈的说道：“别人都以为，我只是一个写剧本的，其实，我不仅会写剧本，还当过演员，当过导演，对演员的身高、体重、体型、气质、眼神等，都有过很严格的训练，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嘛。”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在巴老面前，敢如此自信的，估计也就曹老一二人吧？

毕竟，这位在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不容置疑，‘燕京人艺院长’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

“这是我女儿万芳，最近才调到中歌剧院，编剧，平时也写点剧本、小说。”

曹老指着他身边的女子，笑道：“她是52年生人，比你大几岁，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可以多联系。”

万芳早就站起身来，端着一杯酒，笑吟吟说道：“陈力同志，您的三部作品，我都读过不下三遍，写的太好了。

尤其是《霸王别姬》、《一张欠账单》，我读一会儿哭一会儿，写的太细腻，太感人了。”

陈力赶紧端了一只酒杯，倒满酒，略显拘谨的笑道：“过奖了过奖了，曹老，万老师，我先干为敬！”

说着，他一仰脖子，干了一杯酒。

顺手又倒了一杯酒，专门敬了一下曹老：“曹老，这一杯，我自罚。”

说着，他一口闷了。

紧接着，他接连‘自罚’了七八下，干掉足足半斤‘特供汾酒’，这才与曹老、万芳二位碰杯：“曹老，万老师，你们随量，我干了。”

吨吨吨几声，他又干掉了一杯酒。

曹老、万芳二人好一阵无语，一旁的巴老、李小林、郭酌三位老熟人，却早就笑得不行了。

这个陈力，见了‘特供汾酒’，一個劲儿的找借口往自己肚子里灌，简直太不要脸了。

“好了好了，你这家伙，见了好酒就得劲了，”巴老摆摆手，让陈力赶紧落座，“小陈，来，夹几口菜。”

说话间，老爷子将一盘回锅肉往陈力面前推了一下：“先垫几口，等你点的饭菜端上来，咱们一块吃。”

陈力也不客气，给曹老、万芳几人告一声罪，便开始埋头狂吃，一点都不客气。

这一幕，让曹老笑眯了眼。

万芳则睁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啧啧不已：“啧啧，这饭量，啧啧，这吃相。”

巴老、曹老这个级别的人吃饭，其实很简单，就三四样热菜，几样小凉菜，一碟醋泡花生米，一瓶酒。

一起吃席的李小林、郭酌和万芳，本来就是女士，饭量不行，再矜持一二……得，只能便宜了白嫖怪陈力。

不到四五分钟，桌上的几个碟子，就见了底。

紧接着，陈力自己的两道菜上来了，却是他最喜欢吃的青椒肉丝和宫保鸡丁，外加两个白面馒头。

这年月，能吃到一口白面馒头，太不容易了。

陈力莫名的就想起了路摇，想起了孙玉厚老汉吃白面馍，那老哥的《平凡的世界》，得尽快给催熟出来……

“从小就没怎么吃饱过，遇到食物，天然的就想吃，让诸位见笑了。”

七八分钟后，陈力填饱了肚子，满血复活，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眼睛贼亮贼亮。

曹老的眼底，满是欣赏和笑意：“巴老，这个陈力，的确是一个好苗子，有个性，有血性，全身上下、内外，充满了年轻人的生机和活力啊。”

巴老笑眯了眼：“我的关门弟子，能不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陈力，更是心神触动，一股暖流，莫名的就从心底间狂涌而出，让他忍不住就是一个激灵。

成为巴老的关门弟子……这身份，这地位，绝非发表几部小说就能达到啊。

曹老不经意的扫视一圈众人神情，再看一眼陈力，心领神会，感叹一句：“巴老，我不如你啊。”

巴老呵呵一笑，没说话。

曹老站起身来，十分恭谨的敬了巴老一杯酒：“巴老，来，老兄弟敬您一杯！”

巴老端起一杯酒回敬，两个老人默默饮了酒，什么都没说，便落座了。

看着俩老头儿‘打机锋’，话里有话，陈力听得有些懵圈，感觉这气氛怎么有点……怪怪的？

紧接着，曹老的一番话，终于让他品咂出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滋味……

“陈力同志，后天召开的会议，是中作协、总正文化部联合组织的，讨论军旅题材文艺创作方面的问题，其中有些人，可能会拿你的《一张欠账单》来说事。”

曹老淡淡说道：“你放心，如果巴老一个人顶不住，就加上我这个糟老头子。”

这话说的，就很重啊。

陈力很感动。

他沉思片刻，很快就抬头，笑问一句：“敌人在哪里？”

曹老顺口应对：“敌人在内部。”

陈力：“厉害不？”

曹老：“挺膈应。”

陈力放心了，咧嘴笑道：“那就没事了，真正的高手，我一个都打不过，幼儿园小朋友，我能打几十个！

而且，话说回来，既然我敢写，就不怕有人喷。”

“如果他们喷的实在太厉害，难道我不会喷回去？喷人这种事情，我其实挺擅长。”

这一个‘喷’字，就很妙。

巴老、曹老、李小林、郭酌、万芳几人，登时便被惹笑了……

……

1980年3月2日，一场原本应该在两年后召开的‘文艺座谈会，’在《一张欠账单》的催生下，提前召开了。

会议室不大，堪堪容纳了百十号人。

会议的级别很高，气氛很凝重，或者说，很沉闷。

与会者中，军绿色占了大多数，作家，诗人，画家，音乐家，书法家，导演什么……其实没多少，主要是各单位的头头，济济一堂。

陈力坐在最后一排，放眼望去，嚯，好家伙，清一色的花白老头、地中海，男性占多数，平均年龄估计在50岁以上。

整个座谈会，敢情就他一个少年人？

台上的人在讲话，下面的人埋头伏案，默默写着、记着，一看都是好同志。

坐在最后一排的陈力，刚开始，他也是埋头伏案，写写画画，装作很认真的样子。

渐渐的，事态有点恶化，他认真不起来了。

因为，在巴老、曹老等七八人讲话结束后，有人一上去，对着麦克风就‘开喷’。

剑指陈力，批判《一张欠账单》。

“有些作者，没当过兵，没打过仗，写起文章来，那叫一个轻松写意，那叫一个胡编乱造！”

一名相貌普丑、身穿军绿服的中年人，手里抖着一本《人民文学》杂志，声色俱厉的说道：“我调查过了，写《一张欠账单》的作者，今年18岁，复旦中文系大一新生，名叫陈力；

试问一句！

一个18岁的大学生，知道什么是战争？他上过前线吗？凭空想象、胡编乱造的一篇小说，是如何发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