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着他,回头我得去好好儿感谢他……”
司绍廷不认为曾叔是奔着立功,但母亲的思维方式向来如此,没有必要与她争辩。
回想事故发生的那一刹那,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那辆卡车从侧方全速冲来,曾叔猛地朝左打方向盘,身体被惯性向右甩,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和剧烈的冲击……
冲击的瞬间过后,就更容不得他多想别的。
他的左臂上插着一块碎玻璃,右手腕传来钻心的痛,而前方驾驶侧被撞得整个凹陷进去,曾叔淌血的脑袋耷拉着,生死未卜。
后来把曾叔送进手术室,检查处理完他自己身上的伤,他倚在手术室外面的墙壁上,看着亮起的红灯,一个念头蓦然闪过脑海。
如果他今天就这么死了,会有人为他伤心吗?
父亲早已遗忘了一切,任何事情都已经不会再令他伤心了。
母亲肯定会伤心,非常伤心。只是很难说那份伤心里,多少会是为他,又有多少是为失去作为他的母亲能得到的一切。
其他的异母兄姐们……他们或是利益的同盟,或是争斗的对手。
如果长姐还在的话,长姐是会为他伤心的吧。他出生的时候,长姐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俗语说长姐如母,他的长姐待他也的确如母亲一般,甚至比生他的母亲更像母亲。
但是长姐不在了。
还有他那个乖巧又狡黠,养起来很有趣味的小妻子,她会伤心吗?
恐怕不会吧。
这段婚姻的开始,本来就不是因为爱。于他而言是敷衍,是不在意,于她而言,大概是为了岑家。
她至少是不厌恶他的,拥抱接吻时她身体的反应无法作假。她在他面前乖巧温顺,予取予求,偶尔小野猫似的露出利爪挠一下人,他给的都接受。
但也仅仅是接受。
如果他不在了,她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说不好还会松一口气,庆幸解脱了。
真心会为他——仅仅是他这个人,不掺杂任何其他——而伤心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
还挺可悲的。
昏暗寂静的走廊里,仿佛是灵魂游离在体外,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完自己,得出一个这样的评价。
“——太太回来了。”
章姨的声音将司绍廷的思绪拉回来,漫不经心的抬眸,捕捉到一抹窈窕轻盈的身影,和昨夜蓦然抬首时出现在走廊转角的那抹倩影重合了。
姬桃走向会客厅,心里有些拿不准,是该对婆婆喊“妈”,还是跟着司绍廷叫“大伯母”?
不过还不待她开口唤人,向岚已经皱起了眉毛,没有掩饰不满,劈头先发出了质问,“绍廷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在家里好好照顾他,跑到哪里去了?”
姬桃立正站好,打算先诚心认错,再酌情狡辩——只要我跪得够快,你就没理由打我!
只听司绍廷淡漠的嗓音响起,“我是伤了,又不是废了,不需要24小时看顾。”
这态度袒护得明显,向岚看了儿子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姬桃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昨晚第一时间去了医院,不然在婆婆眼里绝对是死罪一条。
这时司景齐从沙发上站起身,身上不见丝毫风流倜傥的纨绔姿态,小学生一样乖乖巧巧的打招呼,“小婶婶。”
……噗。
姬桃强忍着笑,矜持地点了点头。
司景齐看似还好好儿的站在这里,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有几天了。
那天回去他就着手查了那辆迈巴赫,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是幺叔的车!
他的第一反应是美人被幺叔金屋藏娇了,那他……他就算了呗,几个菜啊敢跟幺叔抢人,那不是武则天守寡——失去李治了么?
他知道幺叔娶了个老婆,岑家的,但显然不把她当回事,在外面养个可心的也无可厚非。而且幺叔看女人的眼光居然跟他一致,想想还有点小得意呢。
然而转头碰上郁家的妹子,听她痛骂那出身岑家但不姓岑而姓姬的野女人婊里婊气狐狸精比不上筱宁姐姐一根头发——
握了个大草!!!
那一刻司景齐的心都凉了,人也差不多凉了,只想按ESC键读档重来。
再回想那天,那只黑心桃分明就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她身边的那人显然是幺叔的人,将他撩骚小婶婶全看在了眼里……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地鸡毛,那司景齐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超大型的鸡毛掸子加工厂。
出产的鸡毛掸子马上就要把他乱棒打死了……
司绍廷倚在沙发上,眼神锁着姬桃的脸,瞧她面对着司景齐时忍不住要翘起来的嘴角,俊脸上闪过一抹冷色,薄唇吐出淡淡的两个字,“过来。”
不用他说,姬桃肯定也是要到他那边去的。
她走到司绍廷身边,正想在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落座,男人却忽然伸出左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扯。
姬桃紧贴着他跌坐下,吓得挺直了腰,生怕撞到他左臂上的伤,男人却是不紧不慢的把手臂环上了她的纤腰,将她整个圈在了怀里。
“你小心一点啊……”姬桃慌忙扭头检查他的伤处。
她到医院时伤口就已经包扎好了,起先她不知道究竟有多重,还以为真的就只是一点皮外伤。可今早医生过来换药的时候,她瞥见了一眼,吓了一大跳——
缝了针的伤口狰狞红肿,看得出来伤得很深,几乎深可见骨……
伤口被牵扯到,钝痛阵阵钻心。司绍廷面色不变,捉住她的手,把玩着她白嫩的手指,漫不经意的开口,“景齐的婚礼就在一个月后吧,准备的怎么样了?”
司景齐坐的端正,感觉到姬桃投过来的视线,眼神一点儿都不敢往她的方向瞟,“应该……差不多了吧?”
“应该?”幺叔似乎很不满意。
司景齐快碎了,“呃,是我妈在操持,她老人家办事一向靠谱嘛。”反正他只需要到时候出现一下就行了。
“结了婚就该收收心,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胡闹了。”司绍廷指腹摩擦着姬桃的无名指的指根,语气不紧不慢的,“一把年纪了,该有点分寸。”
司景齐被敲打得更碎了,“幺叔说得是,我懂,我懂。”
大不了他以后见了小婶婶都绕着走……
姬桃在心里撇嘴,真是乌鸦劝猪美白,你俩半斤八两,叔侄俩加起来凑不出半钱的男德,就谁也别指教谁了吧。
向岚喝着茶旁观着,看儿子对儿媳妇挺亲热的,跟章姨汇报说的小两口感情不错吻合。
她挑的儿媳妇让儿子满意,原本这是件好事,可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五味陈杂。
天色已晚,来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