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师动众到甚至要提前数月,就在每一间房门上都贴上“囍”字么?
又或者,是这村里的喜事,数月间毫不间断?
江荼止住发散的思绪,手上线索不足,再深思下去恐怕没完没了。
刚要伸手推门,眼角余光蓦地注意到半片阴影。
江荼手掌微顿,侧身投了半目视线到后方。
什么也没有,蠕动的阴影似乎只是错觉。
但江荼异常确定,方才有一道目光,在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们。
具体而言,不是注视着他江荼,而是,他身边的叶淮。
一个尚未入门、无法自保的气运之子。
四舍五入,就是一块唾手可得的香饽饽。
江荼看向香饽饽。
叶淮对窥伺的视线混无所察,对他的动作倒是很敏锐,立刻抬起头:“恩公?”
语气尊敬,身体却呈现明显的防备姿态,像一条夹着尾巴的小狗。
江荼看在眼里,思绪一转,道:“我有东西给你。”
他将手掌抬到心口前,这个角度恰巧可用背影挡住所有窥伺,摇曳的荼蘼花再度凝聚成形。
江荼取下一片花瓣,花瓣在他手中化作长命锁的模样:“若有危险,这枚长命锁可护你周全。”
当然不止于此。
这是他的灵力所化的长命锁,一旦叶淮周围出现陌生灵力波动,无论敌友,长命锁都会第一时间,将叶淮的位置报给江荼。
所以,保护叶淮只是附带功能,长命锁最主要的作用,是确保能把这小东西栓在身边。
是无情了些,但江荼没有更多时间与叶淮建立信任关系。
至少不是现在。
他已盘算好如何糊弄叶淮,没想叶淮很快点头:“多谢恩公。”
叶淮的配合让江荼有些意外,他将长命锁调节到适合少年身形的长度,替叶淮戴好,嘱咐道:“我就在你隔壁,若实在害怕,就过来寻我。”
地府没有白昼,江荼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晚安。”
语毕,他将那“囍”字毫不留情破开,率先推门而入。
叶淮紧跟其后。
关上门,插上门闩,检查三次,方将背抵着门扉,缓缓滑坐下来。
长命锁在颈间垂荡,被叶淮一把攥住。
金属冰冷,却比不上江荼手心的半分寒意。
叶淮的心里犹豫不决。
江荼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一只手就能将二阶修士摁在地上打。
如果真的要害他,他根本防不住。
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用长命锁做媒介?
他看这长命锁,是江荼亲自用灵力雕饰,再送给他的。
换言之,这是江荼的贴身之物,而贴身之物,叶淮听说,向来只送给重要的人。
...会不会是他错怪了江荼?
叶淮抱紧双膝,看着连煤油灯也没有的房间,家具的轮廓在黑暗中宛如食人恶兽,叫他根本不敢起身也不敢靠近。
也不知道江荼是怎么面不改色踏进去的。
他打算就在这里坐一夜,等天亮了,再爬到床上去。
一路的恐怖场面在叶淮脑海中反复重现,后颈好像又开始发痒,仿佛有人对着吹气。
床头贴着的字画,好像两幅招魂幡。
床底这么黑,若藏了个人,他也发现不了。
叶淮琥珀色的眸子中略过一丝纠结。
他摸了摸长命锁。
温度变高了,但更像是因为长久接触皮肤,而被人体温暖所致。
叶淮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他才不是害怕了,怕到要去找江荼。
是长命锁自己发烫的。
第004章红轿囍嫁(三)
叶淮站在江荼门前,手屡次抬起又放下,始终不敢敲门。
冲动与勇气只能支撑他起身出门,到这时已经耗光。
叶淮踌躇片刻,侧过脸,小心翼翼贴在门上。
屋内静悄悄的,既听不到呼吸,也没有其他动静。
是睡了吗?
小少年后退一步,想到又要回那个黑黢黢的屋子里,心底小小的失落。
可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惊扰江荼睡觉。
正转过身打算挪回自己房里,门内忽然传出一声:
“进来吧。”
叶淮的脚步迅速顿住了,原地一转眼睛一亮,将门推开一小条缝,小心地探个脑袋进去。
江荼并没有睡,负手站在房间最深处,恰好转过身来。
风顺着门的罅隙溜入房内,青年浓黑的长发向外拂动,竟一瞬与夜幕相融。
这一幕邪气横生,却又美到惊心动魄。
叶淮愣在门口,心脏突突直跳。
相比叶淮的局促,江荼就从容许多。
早在叶淮出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掌握了叶淮的一举一动。
他耐心地等着叶淮敲门,结果叶淮在他门前站了足足一刻,鬼鬼祟祟地往门上扒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江荼有些不理解,这到底是找他有事还是没事?
不过既然来了,江荼决定还是盘问一下,再把他放回去。
他的指尖燃起一簇灵力火苗,问道:“怎么了?”
烛火之光,却顷刻将屋内照亮。
叶淮白净的脸也映得发红:“长命锁...有些发烫,我担心...”
江荼看着他扯谎,出于礼貌还是伸手检查了下长命锁,温温热,边缘已经有些凉了。
和烫是八竿子打不着。
江荼一面怀疑小东西是不是温度感知系统有些问题,一面看着他紧张又羞怯的神色。
心下了然。
这是怕了。
到底是只有十二岁的小少年,好不容易逃出追杀者的魔爪,又一连受了那么多次惊吓,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不给他惹麻烦,多了不起。
只不过一时不敢一个人睡,这有什么。
他没有深究叶淮话里的破绽,安抚道:“没什么事,别害怕。”
叶淮一愣,耳廓飞速发烫,从素白到红得滴血只是一眨眼功夫。
他为自己的胆怯羞愧,想,江荼一定后悔救他,带这么个没用又胆小的...
更深的唾弃没来得及出口,头顶便一重。
叶淮不可思议地抬起脸,江荼面无表情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害怕是人之常情,无需自责。方才在村长那里,你做得很好。”
说这话时,江荼的手掌依旧死人般冰冷,叶淮却感到一股暖流自天灵而下,涌入心房。
从没有人这样夸奖过他。
更不会温柔地安慰他。
叶淮没骨气地想,就算江荼另有所图,也不差这片刻,他蹭一蹭,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他这么想,也真的这么做了。
手心传来微微痒意,江荼有些惊讶。
他做了什么值得小东西主动蹭他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