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辛驰直视晏山,并不躲闪,晏山拿来浴巾盖在隋辛驰的脑袋上,搓动了两下,隋辛驰配合地低下头,他的耳朵进了水,好像有一坨纸堵在里面,一切声音都空洞极了,距离他很远很远。晏山看着被他揉乱的一头半湿的头发,很满意,毛巾上有柑橘的残留,他说他也要洗澡。他脱掉上衣,拉下裤子拉链,一只腿紧跟另只腿摆脱布料的束缚,他始终边看隋辛驰边脱,隋辛驰在他脱掉内裤之前走出了浴室。
洗完澡,晏山看隋辛驰侧躺在床上,睁着眼湿着发,没有睡着,晏山拉他起来,说:“去吹干头发,不然头痛。”
隋辛驰摇头,晏山一松手他又栽回去,说:“耳朵进水了,不舒服,我在等待。”
整个世界都像沉在水里,隋辛驰不舒服地皱眉,晏山笑他,说:“我小时候游泳总是耳朵进水,每次都用指头使劲在耳朵里面转,想把水逼出来,那种被水堵住的闷闷的感觉让我特别恐惧,有次水一直都不出来,我急得到处乱跳,水出来了耳朵又烧得难受,四处找冰凉的东西贴着。你用进水的那边耳朵使劲砸一砸枕头,马上水就能出来。”
隋辛驰跟着晏山的方法做了,耳内淌过一阵湿湿的暖流,他的听觉畅通了,枕头上留下一小块湿痕,仿佛口水的印记,那么迷你那么淡薄,折磨他几分钟,艰难又顺畅地从他的体内流淌出来。
隋辛驰感到诉说的欲望,他说:“应淮曾经遭遇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那件事情或许有一点点我的因素吧,最开始我多少有些愧疚,所以我选择放任了他的某些行为,我想他会好起来,但是逐渐地他变得越来越失控,我感到事态无法挽回,可是又已经变成了这样奇怪的关系。”
“你在赎罪?还是说你认为自己应该对他负责。”
“罪?这说法太夸张了。可能事情刚发生时我的确觉得自己应该负点责,他妈妈那时候也一直很责怪我,似乎给了我心理暗示,后来我明白我不需要负责,这件事本身是与我无关的,我只是想帮助他,可目前看来帮助的方法出现了错误,只是又能找到别的什么方法?应淮是一个在蜜罐了长大的小孩,他的家庭看起来很幸福,不过是虚幻的幸福,他的父母只在外人面前保持表面的夫妻关系,实际各自还有家庭,这导致他对感情没有正确的认识,所以他只需要一个虚假的外壳,我在他身边就足够,爱不爱他并不重要,于是我想这很好办到,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
隋辛驰走到窗户边上,他推开了窗户,让一些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我同情他,虽然人生是自我的选择,但有很多外界的因素使他变成了这样。”
“你当初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难道没有看出一点征兆吗?不是每个人遭遇变故后都会这么疯。”
“没有,可能我还是以童年时的眼光看待他。我喜欢过他,曾经他能够带给我快乐,选择伴侣不就是这样吗,在一起开心就可以试一试,让彼此都舒适和不寂寞,不适合就分开。”
晏山说:“我发现你可能没有爱过任何人,你没有爱过应淮、你的前男友们,因为你认为自己可以随时脱离出感情,但实际上真心爱过的人没有办法太容易忘掉,可以洒脱地分开,不可以洒脱地从记忆里剔除。你之所以容忍应淮,是因为他抓住了你的心软,他了解你,否则你也可以轻易踹开他,你可以轻易踹开任何人,所以踹开他吧,他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就让他结束吧,你尝试过拯救他了,你已经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结束生命是他的选择。”
但是晏山想,他并没有希望应淮能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会让他真的成为隋辛驰心里抹不去的身影,死去的人会比活着的人更深刻。这样想太阴暗、太自私,晏山没有更多的勇气想下去。
隋辛驰看着晏山,沉下了脸,他说你爱过你的前男友吗?你现在,此时此刻还是忘不掉他吗?晏山说是的,我爱过他,我曾经真心爱过他,我不会忘记他,只是不再想念他。隋辛驰沉默了半晌,说如果你爱过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地......他没有再说下去,他有一种担忧的心情。
“你想说这么快地喜欢上你吗?因为我不爱他了,我在很久之前就不再爱他,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喜欢你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不再爱他,因为这两者是无法兼得的。可能某一天我会爱上你,隋辛驰,我不怕爱上你,即使我没有能力让你爱上我。”
晏山走到隋辛驰的面前,他说我有些累,你帮我吹吹头发吧,我还能睡一到两个小时,今天会很忙,拍摄任务有些重。
他们走到浴室,隋辛驰将吹风机握在手心里,手指穿过晏山的头发,不断理着,变角度吹着。
他想他真的没有爱过任何人吗?在他二十九年的生命中他竟然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如此地接受这个事实就更加地感到有些遗憾。
隋辛驰没有穿上衣,腹肌的纹理在晏山眼前晃,晏山抱住了隋辛驰的腰,脸颊贴在了他的肚脐上,头发正在慢慢变干变热,他说隋辛驰天亮了,我听见了鸟叫的声音,鸟叫代表新一天的开始。
晏山躺在床上,隋辛驰坐在他右边的单人沙发里,晏山打了个哈欠,打得眼泪婆娑,隋辛驰多出了好几道重影,他说好困。于是隋辛驰说你睡吧,一个小时以后我叫你。晏山说你不睡吗?隋辛驰说我不困我看着你睡。晏山说好吧,你记得一定要准时叫我。
看晏山睡觉就把他的每一部分都看得好清楚,隋辛驰想不到此时还能做些什么,他兴致勃勃做着无聊的事情。
八点钟隋辛驰准时把晏山叫醒,他们一起走到酒店楼下去退房,前台小姐已容光焕发,面挂礼貌得体微笑,晏山仍旧没睡醒,精神不振,隋辛驰说你不如你再回去睡一会儿,中午再退房,晏山说不了,上午跟童米兰约好要拍摄。
他们走出酒店,站在清晨的阳光中,鸟叫消失了,只剩汽车行驶的声音和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音乐声,晏山要回家拿设备,于是两人分开打车。
晏山的车先到,他跟隋辛驰挥手告别,隋辛驰在原地看着汽车远去。
某一天,他也会爱上谁。他想。
第47章王子
雨季,整整八天都下雨,地面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闷燥空气像狗血伦理剧漫长。城市排水系统备受考验,勉强坚挺,可气的是松动的地砖,脏污纳垢,走路像开盲盒,黑水飙于腿根,一路想象恶臭味并走下去。
晏山站在老张家门口,敲门,一身胶水似的热汗,出门前澡是白洗了,他明显感到头皮紧贴着薄汗,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张时,那汗更加疯狂地渗出,像好多密小的虫子翻动身体。老张紧缩地躺着,眼鼻嘴皱成干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