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边打捞过洗手液,食指稍一用力,散发着海盐气味的蓝色啫喱落在他手心。很痒。
背,腰,腿都严丝合缝被后面的人抵着,前面更是紧密相接,没有空间供他前进。被牵制的境况让李京如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蜷起手指,为难地动了动后脑勺,“不要这样。”
关万春问:“跟我说说又怎么样?”
李京如反问:“我不想说又怎么样?”
关万春说:“不怎么样。”然后像模像样给他洗起手。
手心处的冰凉被按压揉搓,继而指间缝隙传来酥麻感,像被小动物柔软的舌尖舔舐着,电流蔓延至指尖,又从指尖流回到手心,化作一条灵活小蛇,带着恶趣味在他身上乱窜。
李京如咽了下口水,不敢看镜子里的另一个人,于是低头目不转睛盯着洗手台。
白色泡沫包裹之下,带着薄茧的另一双手在他掌心指缝敏感处游走摩擦。耳畔温热的呼吸更让他汗毛直立。
这是洗手吗??
李京如无声地阖上眼睛,期望游离出这区域。
但与预期相反,身体不由自主开始发生令他无措又崩溃的变化,意志出走计划终以失败告终。
李京如头顶直冒烟。他猛然睁眼,用力挣扎起来,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细,“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顶到了,不,挤到了。痛得灵魂出窍。
身后人说:“行。”
大股凉水“哗”的一声从水龙头泻下,不到几秒便将泡沫一洗而尽。门往旁一移,新鲜空气奔腾涌入小小空间。
关万春退到走廊对面,抱肘靠在船壁上,微一挑眉,表示准备好了,你可以说了。
眼前人的倨傲犹如飞刺,深深扎进李京如的自尊。他心中怒火腾起,屈辱与不甘交织着轮番轰炸理智。
他没有像初次见面那样忍耐下去。
他抡拳砸向关万春的脸。
第37章我跟别人一样吗?
关万春也没有躲,生生把这一拳挨了下来,然后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鲜红,平静说:“扯平了,说,我想听。”
李京如倒吸一口凉气。
他只知道这个人不一般,没想过这个人还能这么变态。
他不说又怎么样?说不说是他的自由。你想听我就必须说吗?
丢了脸算谁的?
丢了脸能包分配吗?会负责吗?
李京如气不打一处来,一吐为快,“是,我当时是去了一个类似疗养院的地方,主治医生是一个奇葩,认为这一切的一切跟x冲动有关,他让我住院,然后对我进行了完全不正规的治疗,他给我看了很多很多的片,一天到晚24小时我的耳边都是啊啊啊……说不定比你这辈子看过的都多,然后给我时不时来点友情连环电击,跟折磨犯人似的。反正如你所见是没治好,但我再也看不得任何片子了。呕。”
“……什么东西啊!草!这个世界上什么奇葩事都有,反正他就是靠折磨我获得心理快感。”李京如喘着粗气继续说,“你现在知道了,以后都能拿捏我了,满意了吧?”
脸上冰冰凉,他手一抹,得了,又窝囊哭了。
关万春招了招手,李京如往前走两步。关顺势搂他,与手上为了强调安慰而加重的力气相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说出来就好多了。怎么又哭了?”
李京如趴在他肩上说:“我现在有点讨厌你了。”
关:“你应该多信任我一点的。”——青年逃离甲板前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很伤人。
李京如挣脱出来,“神经病!这明明跟信不信任就没什么关系,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我信任你的,好吧。我的隐私很贵,你得到了,就得付出些什么。你的银行卡号,安全码,过期时间是多少?”
关万春长眉扬起,拿出钱包挑了一张信用卡,笑道:“用手机拍下来吧,随便用,是你对我坦然的奖励。”
李京如也没承让,拿出手机咔咔连着拍了几十张,然后把卡丢回去,感觉到气明显消了。
他说:“算你好运。”
关万春拉他沿狭窄走廊往外走,说:“这样的事,一个人在心里憋这么久的一定很辛苦吧。”
李:“就算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安慰我吗?才不是,除了让我丢脸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积极影响。”
关:“我跟别人一样吗?我心疼你。”
李京如别过头,咬牙不语。过了会,说,“我不想你也低看了我。”
关:“只是因为这样?”
李:“还能哪样?我更希望可以成为值得你依赖的人,就像你之于我一样……而不是利用你的好感祈求同情怜惜的人,你明白吗?”关万春点头。
两人重新回到甲板上,此时视野中海岸全然消失,洋洋洒洒的蓝将游艇上的人类围裹住,阳光刺眼起来。
李京如带上墨镜,蓦地笑得格外灿烂,“虽然你很担心我,但其实没事的哦,关,我不恋痛。”
就算不说出来也不会因此在心里腐烂发霉。
他说:“一件旧事翻来覆去地想,翻来覆去地品,从中顾影自怜有什么用?能让我暴富还是出名咋地。”然后音量小了下来,“我刚逃出来的时候在路边抱头想,完了,这辈子肯定都要是黑色的了。可是现在,时间哗哗地过,就慢慢地觉得,嗨,这不是过来了吗?”
到达肯共和国之前的那半年他确实活得稀巴烂。命运之轮牌的逆位于看似永不落幕的深夜高高悬挂,生活终于对他露出獠牙。
那些追尾式的无妄之灾使他不禁质疑学生时代的意气风发是否皆是幻影,从命运手中讨到的好是不是终将以戏剧性的形式惨痛回归。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过程相当煎熬,但在一次次的自我怀疑中他变得坚强,更加有韧性,第一次正视自我,大浪淘沙,检视哪些是该放手让其付诸流水的,哪些又是真正值得他守护的,从此人生清晰起来,前尘暗疮一笔勾销。
“不过,”李京如笑笑,“我突然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个人分担也不错。”
并不是熬不下来,只不过,或许以后再遇到什么糟糕的事,他可以不用那么孤独地自我消化,或许可以在某一个深夜中边喝着红酒边毫无保留地倾诉。
在任何一个人面前执行都会被判定为冒险的行为好像变得轻松起来。
关万春似乎对这套户外沙发情有独钟,又躺了上去抱肘晒太阳,李京如跨坐到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所以,也说说你的事吧,米,斯,特,克,里,斯。”
关万春仰头把脖颈都交给他,慢道:“我没有什么能说的。”
“明明就有。”李京如翻起旧账,愤愤不平,“第一次见面你嫌弃我坐在你的床上,说对这个东西有洁癖,这不是情伤是什么?然后那个烂床你也一直摆在你家里……”
“床清掉了,别墅也卖了。你现在不是随时在我床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