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稚幼,就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一字一字很含糊。
它又说了一遍,“别哭。”
这次终于清晰了许多。
它嘟起嘴,试图去亲南羽脸上的泪。
那些可恶的触手们就喜欢这样嘟嘴巴装可爱,偏偏人类新娘也很喜欢。
它只能学着嘟嘴去亲。
“嘭!”的一声巨响。
膨胀如巨型伞的触手炸裂,黑色的血肉四溅。
像是在天空中绽开了黑色烟花。
那些血肉落在南羽的脸上身上,烧焦的肉味充斥在鼻尖,令她几欲窒息。
她听到那些人在开心的高呼,“快,现在就是杀她的机会,快杀了她。”
南羽缓缓眨了眨眼,被溅开的黑色血肉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落下,就像从她眼底流出的液体。
她的视线穿过那些散落在空中的血肉,扫向欢呼雀跃的人们。
肩膀上的小螃蟹在触手炸裂时立刻开始膨胀。
它一颗小小的脑袋,却把自己膨胀的好大好大。
大到张嘴就把南羽吞了进去。
南羽被它吞进口中,跌坐在它软软的舌头上。枪声与硝烟远去,黑暗空间里,安静又温暖。
南羽抱住膝盖,紧紧搂住自己。
如果还在深坑里就好了。
如果还在深坑中,触手就不会被那些人炸成血肉。
她蓦地反应过来,站起身大叫,“小螃蟹,回深坑。”
她怕小螃蟹听不到,用力地一声声大叫,“小螃蟹,回深坑。”
不!她收回之前的话,她不想让它们带她离开,她要回深坑里去。
小螃蟹没有回应她,四周很黑,就好像这寂寂黑暗中,只有她一个活物。
突然,耳边又是“嘭”的一声巨响。
南羽跌坐在小螃蟹的舌头上。
短暂的黑暗之后,眼前再次被光明充斥。
小螃蟹也被炸成了血肉。
她坐在小螃蟹软软的舌头上,就像是坐在一片巨大的花瓣上。
黑色的雾气从天空中散落的那些血肉中溢散出来,汇聚在一起,一圈圈地缠绕在她的脖子上,手指上。
三根触手和小螃蟹都成了天空中那些黑色的血肉,只有她完整的坐在小螃蟹的舌头上。
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血肉烧焦味道。
南羽没有从空中掉落,也没有被子弹击中。
黑色的雾气一圈圈上在她的脖颈和手指,逐渐凝实成了一个黑色的项圈,和一个黑色指环。还有很多很多的黑雾也从那些血肉中离开,聚拢在她身上,凝实成了一件黑色长裙。
南羽的目光垂落,盯着手指上的黑色指环,盯着身上的黑色长裙。
她想起那一晚,三根触手想尽办法的要离开卧室,她问它们去做什么。
它们用各种笨拙的方式给她比划。
她那会不太懂,不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这些黑雾从它们的血肉中离开,凝实在她的身上。她才蓦地明白过来。
当初它们想要离开,不是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想给她买新衣服。
想给她买戒指。
想给她买项链。
它们的念头纯粹又执拗,以至于,哪怕它们身体消亡,也要变作想要为她买的那些东西。
黑色的长裙在风中猎猎,南羽赤脚踩在黑色的巨大舌头上,她脸上残留触手和小螃蟹被炸碎时溅到的黑色血肉。
蓬松微卷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
“她的异化在升级,快打她。”
人们在惊慌的大叫。
他们没想到一个被妖邪异化的人竟然会这么难对付,打碎了触手还能再长出脑袋,打爆了脑袋又能继续异化升级,什么变态玩意儿。
子弹朝她的门面袭击而来,气流破碎,毁灭的气息直扑面门。
南羽没有躲避,破空而来的子弹在她的眼中变成了0.01倍速飘浮。
她抬手将子弹捏住。
她的动作很轻,她微微歪头,打量这颗子弹。
又有更多的子弹铺天盖地而来,如雨点密密麻麻将她覆盖。
南羽的身体猛地腾空而起,朝深坑边缘的这些人冲去。
她捏住其中一个道人的脖子。
她缓缓收紧力道,想听到对方脖子被拧断时的脆响。
道人的双眼圆瞪,瞳孔微缩,被她提起后,双腿在半空无助踢蹬,因为恐惧与害怕,身体不停的发抖颤栗。
原来这些人也会害怕。
黑色的雾气温柔的裹在南羽的手上。
她脖子上的项环也在轻轻转动。
“别做难过的事情,别哭泣。”
“乖,轻轻的松开手,他们不值得你去碰,更不值得你难过。”
有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呢喃,嗓音低沉清冷,带着独属于褚幽的冷冽寒香。
是褚幽啊。
那些人说他是妖邪,他们想要不择手段的杀死褚幽。
现在褚幽被他们杀死了,她连想为褚幽报仇也做不到。
那股黑色的雾气就如被暖阳晒热的山涧涓涓细流,萦绕在南羽的身上,拥抱她,抚慰她。
她满心愤怒与憎恨,她悲愤且狂怒,只想化身他们口中的邪恶妖邪,将人类毁灭为他陪葬。
可他啊,一遍遍的在安抚她。
她像个跪坐在无边风雪里的无助小女孩,本该冻死的,风雪却如炉火烈阳试图温暖她。
她的手缓缓地松了开,松开眼前道人的脖子,但不给对方落地喘息的机会,她将人远远的扔了出去。
四周的枪口全部对准南羽。
那些修为厉害的高僧们也在对南羽抛出法器。
“杀了她。”
“她被妖邪寄生,杀了她。”
“为了全人类,杀了她!”
这些声音夹杂着枪声,喧嚣而又吵闹。
他们盯着她,就如盯着一个十恶不赦的怪物。
南羽戴着黑环的手指摸了摸脖颈间的黑色项环。
她长长的睫毛垂落,声音轻轻地,像在自言自语,“褚幽,我一直理解你为什么会把当年想要封印你的那些人杀掉。此时此刻,我感同身受,并非因为他们是蝼蚁可以随意践踏,而是因为他们真的好恶。”
她的褚幽,她的男朋友无法再回应她,只用那些柔柔的黑色雾气一遍遍萦绕在她的周身,温暖她寒冰般的身体。
她冲进这些叫嚣着要把她杀掉的人群里,她像抓蝼蚁一般地将他们拎起,她的拳头落在他们脸上身上,她掳过他们手上的枪,用枪托一下一下击打着他们。
子弹穿过她的身体,鲜血在流出,温暖在消散。
但她没有闪躲,也没有停下暴揍他们的行径。
她无法下手杀掉他们,不是因为她怜悯这些蝼蚁,而是她的男朋友不希望她满手鲜血,不希望她悲戚难过。
但没关系,她就算不杀他们,也能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