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做噩梦了。”
姚湛空垂眸看他,神色极为复杂,他问:“哪天?”
宋磬声语气很平静,“我来到姚园的第一天。”
那天,他刚刚冒雨下了山,随后就在山脚遇到了姚湛空。
他上了姚湛空的车,被他载着冲向悬崖,车前轮卡在崖边,风一大就能连人带车坠毁。
他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地下了车,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姚湛空一手砍晕了。
如今再提起,他记得,姚湛空自然也不会忘。
第044章
气氛一寸寸凝滞,哪怕宋磬声与他对视的眼神十分柔和,可姚湛空还是无法承受般地低下了头。
“阿湛,”宋磬声的手一直搭在姚湛空手背上,他用了些力气握住,再次重复道:“那只是个噩梦,与那天的事没有关系。”
董医生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等看到宋磬声向他使了个眼色后,他才起身微鞠一躬,轻轻推门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屋内的两个人。
究竟是不是噩梦,究竟与姚湛空有没有关系,他们心里都清楚。
姚湛空从未忘记过那天。
看到那张脸的第一眼,他的确有片刻怔愣,可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无休止的愤怒。
这愤怒没来由,可又经不起剖析。
他只是故意不去想,宁愿自己骗自己也不想捅破真相。
为什么他能反应平平地收下那么多肖似者,却唯独对相似度最高的“宋念生”生出厌恶?
为什么明明在寻找替代者,却又不允许别人真的靠近?
为什么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朝正确的方向走,心底淤积的颓丧却越来越重?
真相很清晰,是他不愿意直视。
因为他是个站在向下行的步梯上朝上走的人。
理智催促他向前走,情感却在拖着他沉沉下坠,脆弱的躯体经不住两股巨力的拉扯,最终只会被撕裂。
他想以宋磬声为模板找到一个“替代品”,所以有了别墅区那一大堆人。但他又无法接受真的出现一个和宋磬声一模一样的人,所以在载着“宋念生”驶出墓园的那一段路上,他心底数次生出杀意。
要不是念在“宋念生”也只是枚无辜棋子的份上,他可能真的会下手。如果不是当时那一点良知克制住了他的恶意,那他是不是会再次失去他……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姚湛空的心口就有股钻心的疼,他极力平复着呼吸,不敢深想。
他低着头,紧攥着文件的指骨已经发白,垂落的视线中,是宋磬声如玉雕般美丽无暇的手。
姚湛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心口的沉郁越积越重,他很想张口说道歉,可再诚恳的歉意也无法让时光倒流,最终也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口,低声道:“是我的错。”
“阿湛,那真的只是意外。”
宋磬声起身走近姚湛空,想做些合乎身份的安慰,可他刚一起身,腰间便覆上姚湛空的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一臂远,姚湛空几乎没怎么用力就将宋磬声拉到了他身前。
他坐在椅子上,微弯的腰身压低了身高,向前一倾,便将头抵在了宋磬声的胸腹处。
会议室里很安静,安静到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宋磬声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沉稳又健康,透出无比鲜活的生命力。
可这样的生命力有时候也并不具有说服力。
他的身体……
姚湛空难免回忆起更多细节。
有些是宋磬声注意到的,有些是他没注意到的,林林总总交叠在一起,其实已经宣告出一个事实:体检对宋磬声来说,并没有用。
自掌权以来,姚湛空就很少再有无力感。
可这一次,他竟然重新有了小时候窝在垃圾堆里,连生命都无法掌控的那种恐慌。
为了平息这种恐慌,他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紧到宋磬声甚至觉出几分不适。
说是搂抱,其实更像是紧缚。
姚湛空手臂修长,被他抱着的人腰背又纤薄,环抱而过的手甚至可以轻易扣住宋磬声的小臂。
宋磬声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觉察到他动作的姚湛空立马放松了手臂的力气,可他却没松手,依然抱着他,将头埋进他怀里。
这姿势对宋磬声来说有些过于亲昵了。
如果是以前的阿湛,那他或许还能习惯。
但现在的姚湛空只依稀保留了几分从前的影子,对宋磬声来说,只看脸的话,他更像是陌生人。
尤其现在,他和自己贴得那么近,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感觉到姚湛空呼吸时喷洒在他腹部的热气。
姚湛空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他才抬眸看向宋磬声,道:“我们去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不等宋磬声回答,他又说:“检查完身体,我就来向你赔罪。”
小时候,姚湛空陪他打针时,也是这样哄他的。先去打针,打完针,就为他实现一个愿望。
毕竟是属于自己的过去,面对相似的场景时,宋磬声还是会被轻而易举地勾起回忆。
可回忆也只是回忆,影响不了他什么。
宋磬声表情未变,先是点头答应了体检的事,而后又摇头道:“真的不怪你。”
姚湛空笑了笑,没继续纠缠这件事的答案。
他松开宋磬声,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衬衫上的褶皱,随后起身牵起他的手,道:“走吧。”
董医生一直在会议室外候着,良好的隔音阻绝了一切八卦的传播,他也没胆子扒着门缝听,只一脸正经地站着,等姚总他们出来。
体检项目多而细致,光血就抽了三四管,完全是按照大型手术前的筛查标准来检验的。疼倒是不太疼,他只是有点担心系统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抗住医院这么精密的检测设备。
宋磬声轻轻皱了下眉,向系统寻求答案。
“这点您可以放心,”系统信心满满道:“恢复您身体的能量是主神直接给予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问题。”
宋磬声放了心,道:“那就好。”
可他下意识的皱眉又怎么逃得过姚湛空的眼睛,他以为宋磬声是怕了抽血,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上前一步遮住了他的眼睛,像小时候那样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腰间。
宋磬声眼前一黑,呼吸间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姚湛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别怕,很快就好了。”
姚湛空轻轻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习惯性地揉捏着他的脊骨。
宋磬声差点又要控制不住地打呵欠了,但好在他反应及时,绷起身体脱离了姚湛空的大手,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不怕。”
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