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贼现在有多少人?”
县丞又问道。
“一百余。”
县丞脸色阴晴不定,在狭小的书房内踱步徘徊,片刻后,做出决定。
“就让他们继续闹,我们就当作不知,但是咱们不要和他们接触,以前的所有联系该斩断的全部斩断,再闹几天,要让黑山贼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奴仆问道,“那用告知城内大户吗?”
“管他们做什么,一个个贼精的,早在黑石帮出事的时候就把关系撇干净了,就算有那一两个被查到的也是他应该的,那么大的匪患,没有大户资助怎么说得过去呢?”
县丞淡淡的说道。
奴仆点了点头说道。
“老爷,府城那边的长峰武馆总管已经知道守山县这边的事情了,他们要派人来调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
县丞眼中忽然浮现一抹奇光。
这长峰武馆和黑石贼可不一样,后者最多祸害一下平民百姓,但前者在府城中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势力。
“你过来,一会你就这般……”
……
军中小考一晃而过。
临山村老卒没有一个被淘汰的,最差的也是战卒。
原县卒依靠功法领先也站住了脚,剩下的位置多有调换。
有几个民夫因为这段时间吃得好,身体养过来了,顶掉了原先的士卒,现在格外珍惜自己的新身份。
又选出了两个传令兵,一个是临山老卒,一个是新兵。
廖黎按照他的设想将兵种全部重新划分了一下。
但眼下新县尉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没有时间给他慢慢练兵了。
而想要历炼出好兵的最快办法就是战争!
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士卒才能最快成长为精兵,哪怕是之前那种一面倒的屠杀,也比在营里傻练三天强得多。
天色微微亮,廖黎就已经带着一百士卒在守城卒的目送下悄悄出了城。
守城的全是他的人,虽然只是民夫,但穿上士卒的衣服也是像模像样。
一百人的名额算是被他用到了极致。
只要没人查,别管一百多少个,他说一百就是一百!
行军过程极其枯燥,仅有的几匹马全部交给了哨探侦察,剩下的人只能靠着双腿一步一步往前走。
抬头也看不到什么景色,左右两边都是普蓝色的制服。
听到的也是兵甲摩擦的声音和错落的步伐声。
虽然有些枯燥,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长跑锻炼,士卒已经习惯了集体行军。
张祜调整了一下身上的扎甲,走路过程中还不忘用余光看一看其他什的情况,尤其是张西张北的位置。
他婆娘走得早,儿子进山打猎的时候被熊瞎子吃了,一直将这俩侄子视若己出。
大哥走了之后,俩小子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
要不是为了看顾他俩,他这岁数怎么可能干这刀口舔血的活。
“都调整好自己的武器位置,按照营里说好的去弄,别刚到地方就把自己累的跟死狗似的。”
张祜向手下士卒提醒道。
众多士卒立刻检查自己的装备位置,包括周围几个什听到这话的士卒都动了起来。
老家伙嘴毒手狠,这几天在军营里算是出了名。
新兵宁可被打上几军棍,也不愿意挨老家伙一下。
张祜下手贼特么疼,但就是伤不着,怎么打都不影响训练。
所以经常有什长将那些皮糙肉厚的刺头士卒丢给张祜,让他展露一手。
老剥皮匠很快成了众多什长中最不能惹的人物。
阳光倾洒,细草被马蹄踏碎,碾出一地青绿。
这是哨探的第三次往返,张祜眯了眯眼睛看向后方廖黎的位置,以他的直觉,哨探应该是带回了重要消息.
果然,沉寂片刻后,两个传令兵将命令传达给了每一个什长。
“东南方向,十二里,急行军!”
队伍瞬间有了变化,原本按照两个长方块行走的队伍立刻分开,以什为单位,在什长的带领下,向东南方向跑去。
速度正和廖黎每天早上带他们跑圈的一致。
大武有两种行军规格,长行军和急行军,廖黎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一个强行军。
除了武器外,什么都可以丢,只要人到了就行。
但现在显然没到那个时候。
廖黎背着当路就静静的跟在后面,哪怕有的什没有达到预定的行军速度,他也没说什么。
他需要知道自己脑海中的东西落到现实中到底是有效的还是想当然。
这次剿灭黑山贼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毕竟他上辈子也没有接触过战争,虽然恶补了许多,但很多细节都是一片空白。
“踏踏……”
吕安骑马而来,“军主,黑石贼依旧窝在废弃矿洞里,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迹象。”
廖黎面色如铁,声音冷硬,“再探,五里,三里,一里分别来报!”
吕安纵马离去,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气,按照他隐约的记忆,行军打仗必须得要哨探,不过具体数量他不知道,只能根据马匹的数量来,正好四匹马,那就四个人。
不过没有合格的哨探,只能把吕安那小子派出去了。
心狠手黑,胆大心细,简直是哨探的不二人选。
而且长得高强,武艺俊俏,廖黎都恨不得把他劈成两半用。
当废弃黑石矿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不少人已经气喘吁吁,尤其是枪盾兵,里面那层制服都彻底湿透了。
个别身体薄弱的,此时已经开始打晃了。
“全军减速!”
廖黎命令下达,所有队伍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在什长的催促下向同袍靠拢。
原本稀疏的士卒再次汇聚成两个小方块。
然后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向废弃黑石矿的方向挪去,见到这一幕,廖黎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在出发前,他在心里给自己设定了几个预期。
主要是日常训练中反复提及的一些问题,看看在真实战场环境中,士卒到底能不能遵守。
比如急行军之后减速,但不允许立刻坐下或者喝水,需要缓步慢行一阵。
虽然士卒最开始有些不以为然,但在什长们爱的棍棒下,短时间内就养成了习惯。
最让廖黎欣慰的是,一百个兵跑了十多里地,完完整整,一个没丢!
上辈子经常看到历史里有类似的事,手下士卒行军走着走着就丢了,或者走着走着就多一些的,真要发生了,就算他有兵牌定位,也是一件糟心事。
过了一会,看手下士卒呼吸平复,什长纷纷命令其喝水。
早就饥渴难耐的士卒立刻去拿腰间的水囊。
手一伸。
空了!
换另一只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低头一看,腰间哪还有水囊!
“老子水囊哪去了?”
“明明挂在腰上的,怎么就没了?”
“我的也没了……”
“张二牛,是不是你小子偷拿俺的水囊!”
“放屁!”
“……”
原本有精兵气象的士卒顿时因为这点屁事骚动起来,有一小半的士卒的水囊全都不见了。
“喊什么喊?!那是谁的兵?张北,你的兵要是再乱我军心,直接砍了你!”
张成面沉如铁,指着骚动处喝骂道。
张北面红耳赤,一把扒拉开身边的士卒,见到争吵的两人,双脚离地,一个纵身飞踹!
“砰!砰!”
俩人像是两个沙包一样直接飞了出去。
滚了一身黄土,摔得七晕八素,还没等反应过来,什长的老拳已经落到头上。
“什长饶命啊……”
张北狠狠的又打了一拳,拎起士卒的衣襟,一手抽出腰刀,直接架在了士卒脖子上,咬牙森冷道,“你俩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们。”
士卒看着红着眼睛的什长,像是被恶犬狠狠咬了一口,心中寒气直冲天灵盖,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刀虽然是新的,但什长可是真杀过人的……
“不不不……”
士卒脸都僵了,只会一直说一个字。
见状,张北将刀指向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眼神凶狠,“你也是。”
另一人好一些,连忙说不敢。
张北眼神阴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这才作罢。
众士卒被他的气势慑的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刀砍过来。
平时跟他们吹牛打屁的什长好像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凶煞狠毒,比他们见过的最凶恶的帮派成员还要瘆人。
就连他们也没有发现,看向什长的眼中多了一丝敬畏。
在众什长的镇压下,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平息,本身还一身热汗的士卒现在都变成了一身冷汗。
根据什长的安排,几个人共用一个水囊,慢慢补充消耗的水分。
这一切都在廖黎的冷眼旁观中完成,不管是骚动的发生,还是什长的处理,他都一句话不说。
张成大步走了过来,半跪在廖黎身前,刚要请罪,就被廖黎伸手打断。
“这是……”
看着廖黎手上的牛皮水囊,张成愣了一下,然后顺着水囊囊口处缠绕的麻绳往下看,一根断掉的麻绳随风飘荡。
“绳子的问题?”
廖黎收回手,用指尖捻了一下麻绳断口,说道。
“我跟在后面,捡了四五个水囊,大部分的绳子都是士卒手搓的麻绳,太脆了,稍微磨一磨就断了。”
“还有一些是不会捆绑,导致绳索松扣,水囊脱落。”
“回去之后我们统一发绳子,教他们怎么绑……”
张成说道。
“不,找皮匠重新制作一批水囊,上面要自带皮绳的,所有士卒统一标准。之前是我疏忽了,回去之后要着重排查士卒的装备细节”
廖黎认真说道。
像是水囊这种小东西他平日里根本想不到,但若是在荒郊野外,急行军之后发现水囊掉了,绝对是影响军心的大事。
而且要花费时间去寻找新的水源,行军距离也会被拉短至原先的一半。
张成重重的点了点头,面色庄重,“明白,回去我亲自督促。”
“你现在是屯长,你可以重视这样的小事,但你不能亲自去解决这样的事,不然谁操练士卒,谁管理军队呢?”
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清水,将其扔给张成,廖黎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众多士卒,认真说道。
“大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仅士卒要成长起来,我们也是。”
张成怔愣的看着站在前方的高大身影,挡住了许多刺往他眼睛中的光线,莫名的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想帮阿弟挡一下。
廖黎看着从他身侧走过,脚步有些沉重的张成,心中有点后悔。
张成本来就是个沉稳的人,自己不该给他加压的。
只不过心中的焦虑不知不觉流露出来了,影响到了身边的人。
“全军集合!”
号令响起,没有鸡飞狗跳,只有整齐而坚决的步伐。
向着废弃黑石矿的方向迈去。
黑石矿外面有几个夯土草屋,曾经采矿的矿工建立的,但是已经废弃多年,全都倒塌了。
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矿洞口立在那里。
无遮无挡的。
两个黑石贼懒散的躺在矿洞入口的阴凉处,其中一个还把自己的脑袋塞进了石头地下,就为了贪图那点湿气儿。
“咱们这破地,都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了,有什么好守得。”
另一个人抱怨道。
“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在下面骨头都快烂了,想上来晒晒太阳。”
石头下面的人回应道。
守门一直都是一个无聊的活,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攒劲的话题。
“昨天弄到的那个姑娘,真不粗……”
“你懂个屁,那就是一个村姑!要我说,城里那楼里的姑娘才叫……”
见这人话说一半不说了,给他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去推他,“叫什么啊?”
“别动,我好像听到马蹄声了!”
“扯淡,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人骑马绕过来?脑子有病,你咋不直接说县卒来剿灭我们了呢……”
话还没说完,那人从石头地下钻了出来,眼珠子红红的,“真有!”
“吓!唬老子!”这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下意识的站起身。
往远处一看,嘿,还真让他看到了一匹马。
真俊啊,他以前可没见过这么俊的马,都是拉车的驽马,也就县营里有……
嗯?
嗯?!!
不是,你还真他妈来剿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