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两人在棋盘上拼杀多局,陈迁棋力较好,输少赢多,将程朋义杀的丢盔弃甲。
坐上那辆福特小汽车,陈迁坐在副驾驶,而程朋义没有让谭康开车,而是自己亲自开车。车内一股子香水味,但知道苏烟身上用的香水绝对价值不菲。
看着车辆行驶的方向,陈迁不由得紧张起来,这是往虹口方向开去的。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特别是发现苏烟与日本商会有牵连,为某位幕后人物走私钨矿。
这条走私链应该已经持续很久,陈迁想知道那位幕后大人物是谁,苏烟到底听谁的命令?
程朋义,日本人,还是淞沪地区某位高官,又或者是受戴春风的首肯去走私?
虽然戴春风搞钱手段多,可和日本人走私他会不会,这点底线他有吗?
虽然陈迁知道苏烟与日本商会貌似合作走私,可又害怕上告无门,即使自己获得苏烟,乃至于程朋义叛国走私的证据,难保上面的人会掩饰一二,顺手除掉自己这个小特务。
汽车驶入公共租界虹口地区,其实日本在上海并没有租界区,有的只是军事占领区。自128事变之后,虹口地区几乎已经实质性成为日本占领区。
进入虹口地区后,路边上随处可见日式招牌和建筑物,路上还有日本兵得意洋洋招摇过市。
程朋义将小汽车停在路边,而后熟稔的走进一家咖啡店。
本以为是吃午饭,没想到是来喝下午茶,下午茶就下午茶,陈迁没那么讲究。
站在咖啡店门口看了眼招牌,路易斯咖啡店,大概是用店主人的名字所命名。
刚走进去,门口就有女侍者迎来,极为礼貌的鞠躬问好。并且长相也极好,很多高端餐厅的女侍者都是大学生,为了服务前来消费的外国人,招聘时会要求长相靓丽、懂法语或者英语。
当然她们的工资不会低,甚者愿意与财大气粗的外国人发生些超越友谊的关系,借此过上中产生活。
女侍者似乎认识程朋义,直接将他引至靠窗的座位,撤掉上面的订桌卡片。
陈迁局促不安的坐上去,女侍者拿来一张菜单,上面都是法文。英文还能勉强,法文只能低头数指头。
“子升,喜欢尽管点便是。”
“好好···”
程朋义很是得意,拿起桌上的法文菜单看去,偷偷的将陈迁脸上的尴尬和拘谨尽收眼底。
盯着菜单,陈迁摇头苦笑:“我不认识外国字,还是您点吧。”
“你还是要常来咖啡店坐坐,跟进当下社会潮流。”
“会长教训的是。”
满意的看着陈迁脸上的尴尬,程朋义点了三杯咖啡,外加简餐、蛋糕点心之类的食物。
而一旁的苏烟,细长白皙的手指捻着汤勺,慢悠悠搅拌,目光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派时髦女郎的作态。
“子升,喝咖啡要加糖,不然太苦,还要加奶,你仔细看这些。”程朋义作势便示范起来。
陈迁只得有样学样,既然表示自己不会,那么出点丑又有何妨?
浅酌细品一口,陈迁还是喝不惯这玩意儿,两个铜板的茶沫子也挺好喝的。对于饮品,陈迁的标准只有解渴好喝。
“子升。”
“嗯?”
程朋义若有所思问道:“你对日后有什么看法?”
“日后?”陈迁摇摇头:“得过且过,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以后没什么看法。”
“我是说前程?”
“都干这行了,能有什么前程?”
程朋义笑了笑说道:“你啊!这幅浪荡样要改正,做人怎么能没有想法,这样的花花世界、珍馐美食,怎么能不好好体验体验。”
话头刚起,此时从外面走进一位容貌较好的女生,走进来后踮起脚尖四处观望。程朋义举手向起示意,那女生红着脸,喘着微微粗气走来。
迎风而来间,坐在陈迁身旁,顿时一股子微香扑鼻。陈迁皱了下眉头,一抹而过,心中大抵已经有了推断。
程朋义给钱大方,有事他扛,甚至现在开始送女人,遇见这样的上司,该如何是好?
这是上司吗?
简直是义父也未曾言过,亲爹都没这么对自己好过。
内心中,陈迁稍稍动摇片刻。程哥对我掏心掏肺,我难道真要掏程哥的心肺?
掏了。
一落座,程朋义便热情的介绍道:“这是我与你介绍的青年,姓陈、单名一个迁,字子升。
子升,这位是安暖姝,乃是我一位故人托付的亲戚。”
陈迁礼貌的伸手问好:“安小姐,您好。”
“陈先生好。”对方礼貌性的伸手问好。
见此情形,程朋义很是满意。
忽然,苏烟放下手中的汤勺说道:“我在老钟裁缝店订了件旗袍,想起来也做好了。”
“我送你去。”程朋义起身。
两人找了个借口离去,陈迁抬头看着两人离开,心中顿时不快。程哥啊,你做人太失败,起码帮我买单再走,这里的消费可不便宜。
见人离去,桌上只剩下两人。
陈迁悄悄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安暖姝,不经赞叹起程哥眼光就是好,这女特务长的嘿!
正当尴尬时,安暖姝怯生生抬起头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不好意思。”
陈迁摸索着口袋道:“安小姐是程哥的故人?”
“算是吧。”
“东北人?”
“嗯。”
陈迁点点头:“那疙瘩好,白山黑水,种什么得什么,听说一年能种两茬粮食。大豆高粱满山坡,可惜了。
安小姐来淞沪多久了,家里如何?”
闻言,安暖姝眼眶顿时红起来,悲愤的说:“家里已经没人了,都是可恶的日本侵略者。”
“抱歉。”
随即,安暖姝顺着这个话题似乎打开话匣子般,将曾经在东北的家乡和生活趣事诉说出来。陈迁安静的当一個倾听者,心中忍不住的烦闷。
这家伙是经过训练的间谍,从说话方式再到话题引入,都是有过精心设计的,一开始便谈论起家乡,想要先入为主让陈迁相信她是来自东北的流亡学生。
太对劲了,反而有些不真实。
说起家乡便是忍不住的赞美,谈论起国仇家恨便是恨意和伤心,简直一位照本宣科念台词的演员。
“呜呜呜~~~”
说着说着,谈论起家乡毁于战火,父母皆死于侵略者手中,自己被迫流亡在关内。
安暖姝便靠在陈迁肩膀上抽泣起来,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窜入陈迁鼻腔中,手臂感受到那一片软嫩。
深吸口气,陈迁轻轻拍打在她后背,以此安慰她。
程哥拿我当兄弟,自己跟他动脑筋,真不是人。
如今美人入怀,钱财无忧,若不是正值家仇国恨,陈迁真想把头别在裤腰带上跟程朋义做事。
陈迁咬了下舌尖,疼痛感传来。自己在想什么,怀里的这位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程朋义让她来诱惑自己,是想做什么?
自己的身份的确是督查特工,难道他想让自己帮忙打掩护,大抵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如果推断成立,那么自己就可以间接主导程朋义向自己摊牌的时间。这个时间背景一定是自己囊中羞涩,并且沉迷于花天酒地,甚至惹上麻烦事。
能够掌握主导权,陈迁相信自己应该能控制住局面,从而得知程朋义背地里的大致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