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自行车,陈迁把纪蓉送到饼干街附近。
刚到附近,陈迁就让她下车。
“自己走回去,下次你再和那些学生纠缠一起,就不会那么好运气碰见我了。”
纪蓉低着头:“知道了。”
见她回答的极为敷衍,陈迁忍不住又一次揪住她的耳朵,吃痛之下,纪蓉眼睛又泛出泪花。
陈迁没好气道:“以为我在开玩笑,你以为自己和几个大学生喊上几句口号就能救国?
会死人的,你想看见你爹妈悲痛欲绝,还是想住进监狱。在监狱里面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他们玩弄至死,最后当成臭垃圾送进焚化炉。”
“你不懂!”纪蓉蛮横的想要挣脱。
长叹一口气,陈迁松开手挠了挠头:“做事前先想想你爹妈,话已至此,无论你是否听进去。”
“钱我会还你的。”
丢下一句话,纪蓉一瘸一拐扶着墙离开。
目视她进入黑漆漆的巷子中,陈迁坐在自行车上,悠哉游哉点燃一支香烟,吐出烟雾后闭上眼沉思。
这个时代的进步学生真TM进步,自愧不如属于是了。
······
翌日。
消失一天一夜后,陈迁来的盛安街平福弄23号。
人刚刚到,就被程朋义给叫去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程朋义询问道:“这几天搜集到什么情报?”
“同济大学有学生非法集会,貌似是红党组织。昨天监视一天,他们在毛家宅附近的农田里聚会,我还没摸清楚地址,就有人冲进去抓人。”陈迁随口编造道。
“嗯。”
“长官,这个月的活动经费呢?”陈迁腆着脸问。
开始程朋义以为陈迁来这里是汇报情报,没想到是来拿这个月的工资和活动经费,脸色顿时怪异起来。
被程朋义盯的有些受不了,陈迁也不害臊,应得的工资和活动经费,就算是闹到特区长官面前,还是得给。
“好。”
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花名册,程朋义看了看,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木匣子,里面装满银元。
数了一百银元,程朋义将钱财放在桌上,陈迁刚伸手去拿,结果被程朋义摁住手掌。
“长官,这~~~”
程朋义淡淡一笑:“子升,我来闸北也算有段时间,咱们两人许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待会儿中午出去吃個便饭如何,我订了桌子。”
想也没想,陈迁一口应承下来:“好啊,正好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
“哈哈哈,那就说定了。今天你也别忙着工作,陪我下几盘。”
“就您老这臭棋篓子,还想着跟我下呢?”
程朋义闻言并未生气,笑着起身从柜子后取出棋盘,拿来一副象棋,两人熟稔的开始对局。
陈迁主动执黑棋,程朋义执红旗。象棋,应是水平高者、长者执红旗,陈迁主动执黑棋算是尊敬。
摆好棋子后,程朋义先行,一上来便是拱卒,还是边卒。
面对这样毫无章法的起手,陈迁笑而不语。
“子升,你对如今时局有什么看法?”程朋义随意问道。
陈迁推了下黑马:“国土沦丧、内战不休、百姓困苦、富者不仁、贫者不义,或有有识之士二三子,然无力救国,徒增伤悲。”
“国外呢?”
双目盯着棋盘,陈迁道:“英法之势已颓,惜英吉利水师横行四海,如今我看未必。法兰西号称欧陆第一,泛泛其表,根其欧战与德国血战,而诸如英美等列强坐山观虎,如今法兰西必不义与英美。
欧陆余国,当为德意志为冲,但且狼子野心未暗,幸与我中国万里之遥,不必瞩目。最当瞩目为俄国,十月之变,我犹恐中华易变。”
“好好,看不出来子升有如此眼光。欧陆数国都说了,其他也说说,好叫我一听。”
“还有谁?”
程朋义目露精光:“日本和美洲啊!”
“哦。”
陈迁抬手吃掉对方的马,一副醉心于棋盘:“美利坚饮我中华之血,日本噬我中华骨肉,两者皆如狼猛兽。”
“两者谁为最害?”
“血尤可生,骨肉难愈。”
棋盘之上,红方大帅被将,程朋义走士以避锋芒。陈迁盯着棋盘不语,不知在看棋子走势,还是思索该如何回答程朋义。
见陈迁不语,程朋义继续问道:“列强诸国,谁最为害?”
“啊?”
陈迁抬起头看向程朋义,眨巴眼想了想:“俄国,共fei之兵,何止十万。所致之处,工农皆为兵卒,数十万之众犹如附骨之疽,难药除、难自愈,难难难!!!”
“呵呵呵~~~”
冷笑两声,此时陈迁已经将程朋义将死,见棋局无法挽回,便又重开一局。数局下来,陈迁皆胜,反观程朋义焦头烂额,悔棋数步。
下的正胜之时,苏烟端着茶水进来。
陈迁无暇顾她,自顾自端起杯子喝了口,一想到什么直接吐在地上。
“不是茶?”
苏烟忿忿道:“土老帽,这是咖啡。”
“我知道是咖啡。”陈迁用衣袖擦了擦嘴:“我是山猪嚼不来细糠,喝不惯这玩意儿。”
“哈哈哈。”
程朋义笑着指向身后的柜子:“我柜子里有罐雨前龙井,本来是打算送人的,既然子升喝不惯咖啡,你就帮他泡杯茶。”
“算了,别麻烦。”陈迁挥手道:“您老还是拿着送人吧,有空给我找几斤高沫,我不太在乎茶梗子全不全。”
“年轻人就是洒脱。”
陈迁摇头苦笑:“我这可不是洒脱,而是逼着我这张嘴别吃好的,不然可没钱花销养腹。”
程朋义笑而不语,摆摆手让苏烟离开房间。
两人又开始对弈。
这次程朋义没有顾左右,棋力不错,陈迁也有点犯难。
“子升今年有二十了?”
陈迁埋头回道:“二十二了。”
“家中没有婚约?”
“有个娃娃亲,对方十五岁的时候在省府上中学,有幸被某位老爷看上娶了做四房。老丈人家觉得挺好,后来家中变故,更没人提这茬了。”
程朋义低声吟语:“不小了,就没有想法?”
“嗨!”陈迁随口道:“谁家姑娘能看上我这么一个破落户,家里的田地房屋都让大伯掌管,他供我读书长大,我也没有索要房产土地的想法。”
“我给伱介绍一位如何?”
“好啊!求之不得,不过就怕人家嫌弃我穷。”陈迁忸怩道。
程朋义见此忍俊不禁笑道:“好男儿还怕家穷,有志当在四方!你且放宽心,对方是东北的流亡学生,跟你一样,怎会嫌弃你?”
“那感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