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觉醒来,陈迁抬眼瞅了下腕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此时天色尚早,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不过已经是五点多。
在没有娱乐工具的现在,早睡早起成为陈迁为数不多的好习惯,若是想熬夜狂欢也有地方。租界有不少舞厅酒吧之类的地方,稍微上档次的地方入场券五块钱,能够狂欢一整晚。
一个普通工人月收入不过十来块钱,而他们半个月的工资不过是入场券而已。
安排的房间挺不错,有独立盥洗室。一番洗漱过后,陈迁整理好衣容风貌,不停的在脑海中演绎待会儿该如何应对。
六点。
门外便有人敲门,陈迁开门,发现敲门的人正是卢骏兴。
卢骏兴说明来意,戴春风点名让陈迁陪同他用早餐,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能跟戴春风一起吃早饭,证明自己即将受到重用。
走在路上,卢骏兴一个劲的恭喜陈迁。
遥想昨天陈迁跟他攀谈,对方却爱搭不理,现在却一个劲的恭喜自己,有时候不得不感叹领导的青睐会改变很多。
昨天来的路上卢骏兴对自己爱搭不理,陈迁现在可不能报以颜色,不然会让人觉得自己傲气,是个反复小人。
短暂几分钟路程,陈迁来到戴公馆。
在佣人的引路下来到一楼的餐厅,餐厅靠近后花园,转眼便能看见,风景十分不错。
戴春风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见陈迁到后放下报纸。
“属下陈迁,见过长官。”
听见陈迁问好,戴春风眉头微皱似乎很是不满。
“子升,这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何必把公事带进来呢?”
陈迁借机改口道:“是,老师。”
“嗯。”
戴春风微皱的眉头很快舒缓下来,指着陈迁身旁的椅子:“坐,别那么拘束。你在闸北不可谓是艰苦,听说你为了情报,居然选择住进棚户区。”
屁股坐了一半,陈迁正色道:“老师,您或许不太了解闸北的情况。闸北的老百姓大多都是底层工人和苦力,特别是此处工厂甚多,最是红党分子喜爱。
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得,学生也无脸来见您。当初毕业时,您谆谆教诲,学生铭记于心,甘当无名英雄,为此付诸生命!”
“特训班那么多人,唯有子升最是用命。”
不开口还好,戴春风一开口,陈迁吓的背后生出冷汗。
这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混吃等死呗,万一这话传出去,以后哥们儿也不用在国府特工行业混了。
“老师过奖了,诸位同学也是栋梁之辈。”
“哈哈···”
笑了几声,戴春风示意陈迁用餐。
此话一出,陈迁也没有吃饭的胃口,而且桌上的餐点并不丰盛,大抵就是普通中产人家的早餐。
不过为了向戴春风以示亲近,陈迁硬逼着自己吃,并且还要表现出自己饕餮样貌。喝了一碗熬出米油的小米粥,脆嫩酸爽的萝卜条和腌黄瓜,外加生煎包,诸如此类。
陈迁见戴春风没有动筷,更是伸手在桌上摸了两個鸡蛋,喝上一杯牛奶,又夹上两个生煎大快朵颐起来。
看见如此吃相,戴春风不禁询问:“子升,你这是多久没吃过早餐了?”
“早餐?”
陈迁咬着生煎的嘴停下,而后不知所措的拿起餐巾擦拭:“学生一日两餐,并不吃早餐。前任组长邱明轩爱好打牌,但又不喜输钱,学生的薪资大多都被他赢走。”
说完,陈迁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心痛,一想到自己的学生被欺负成这样,连吃早饭的钱都拿不出来,戴春风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都这样了,还不辞辛劳每日战斗在第一线,若特务处都如子升这般,何愁大事不定?
戴春风深吸口气,感慨着陈迁确实不容易,于是乎从桌上拿出一张支票推过去。
“这是奖励给你的,莫要对外人说起,早饭不能不吃,为党国出力还需一副好身体。”
“是。”
陈迁默默挤出两滴眼泪,心想便宜老师还是有良心的,知道什么才能激发动力。
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小口,戴春风随意说道:“程朋义的案子现在是王泽湘在负责,但现在情报组不能一日无主,你暂且代领组长一职,全力配合王泽湘督查此事。
事关重大,你务必小心,若是发现问题切莫急躁,我还是能为你做主的。”
陈迁起身立正敬礼:“是,属下坚决配合!”
一码归一码,之前是私人关系,陈迁必须叫‘老师’,现在是特务处处长下命令,陈迁得称‘长官’,公私分明,也是向戴春风表达一个态度。
“子升你吃饱些,我在这里你也吃不好。”
答应一声,陈迁思考起从王全金那里搞来的情报,是钨矿走私案中露脸的人。上面有个人是青帮大佬,陈迁可解决不了,也没有胆子去抓。
还有王全金的身份,陈迁肯定他不是普通人,但肯定不是坏人,既然不是坏人,陈迁也不想搞他霉头,各自安好便是晴天。
戴春风不是和杜月生交好,陈迁在想不如把人情给便宜老师,想想还是作罢,自己无凭无据,戴春风凭什么相信自己?
陈迁站在后面相送:“老师您慢走,学生定不负嘱托。”
现在得拉回私人关系了。
目送戴春风离开餐厅,陈迁坐回餐桌。看着还剩一大半的早餐,陈迁实在是吃不下了,可是一旁还有位女仆看着,陈迁只得硬着头皮喝几口小米粥。
喝完碗中的小米粥,陈迁回头看了眼女仆,伸手把盘子里剩余的鸡蛋揣兜里,拿起桌上的支票看了一眼。
南三行之一,浙江实业银行三行通兑支票,三百元。
这笔款子可不小,看来自己这位便宜老师,大撒币起来真是不手软,自己就喜欢这种撒起币来不心疼的老板。
见用完早餐,女仆端来热水给陈迁洗手,热毛巾敷在脸上,陈迁四仰八叉躺在椅子上。
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
躺了一会儿,陈迁将毛巾丢进水盆里,在女仆的带领下走出公馆。临走时,门口的保镖将手枪还给陈迁。
一出门,就看见一辆黑色小汽车,刘策正危坐在其中,副驾驶坐着昨天见过的那位西装男。
男人下车向陈迁伸手问好:“还未认识,鄙人王泽湘,金陵本部第三科警稽组组长,负责督办此案。”
陈迁热情的笑着点头,伸手与其相握:“在下陈迁,暂代闸北组组长,会全力配合王组长督办此案,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陈兄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