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照料好唐浙明的老母和孩子,见孩子吃饱饭含着水果糖,盖着温暖的被褥入眠后,老母亲倚坐在床榻边,小口小口喝着剩下的米粥。
如此,李屹然才放心离开。
将纸钞放进口袋里,李屹然认真的说:“你给的钱太多了,放在这里会让她们陷入麻烦,老人孩子用不了这么多钱,我会用这笔钱照顾好她们的。”
“自便。”陈迁道。
两人僵持住,站在草棚门口都不愿先转身。
看见李屹然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陈迁释然一笑。
“先生不是一般人。”
李屹然拱拱手:“你也不是一般人。”
“一般人不会见到枪械还如此镇定,甚至还敢接过去。”陈迁淡笑道。
“呃······”
哑然一笑,李屹然正色道:“请问阁下为何要找她们,唐浙明已经死了,如今已经家破人亡也不为过,就不能让他的母亲和女儿苟活于世?”
“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来加害她们,而是来帮助她们。”
“何以见得?”
陈迁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偷听:“在下乃是为唐浙明兄弟一案平反而来,如果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为其平反,唐母和孩子早晚会消失在这片棚户区中。
唐浙明是位忠贞之士,我要为他平反冤案,要为他伸张正义,决不能让他带着贪赃枉法的罪名枉死,而是为他争取烈士之名!”
“你是警厅的密探,还是司法院的法官。且恕我冒昧一句,你所说的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先生呢?”
陈迁质问道:“你们所思所欲,难道也不可能?
比起为唐浙明平反冤案,先生所做之事更为不可能,难道先生也认为自己所从事之事业,几无可能?”
闻言,李屹然动容起来,眼神中对于陈迁充满警惕。
“我只是一位老师。”
陈迁傲然道:“我也只是一位爱国者,难道为国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应该努力,难道畏惧权势便要放弃?
若先生嘲讽奚落,言之不能!恕我不能与先生苟同,虽前路艰辛,吾往矣!
今日唐家之惨剧,明日国家焉复?不复唐巡官之名,其官僚恐复唐巡后尘,届时可有敢言之人,履其忠贞?”
被陈迁骂了个狗血淋头,李屹然有些挂不住面子,咳嗽一声转过身想缓解尴尬。
“还未请教?”李屹然问。
“在下陈迁。”
沉思片刻,李屹然不停的来回走动,最终还是长叹一声。
“陈先生来这里寻些什么?”
陈迁郑重的说:“能抓捕陷害唐浙明等人的证据。”
“这里怎么可能有?”
“你不去问,怎么可能知道?”
咂巴嘴,李屹然有些吃不准陈迁。自己的身份特殊,而对方如此狂妄自大,说能帮唐浙明平反冤案,身份定然也不一般。
可是陈迁又提及自己,话里话外都暗示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不一般,几乎是明指自己是地下党人员。
陈迁也在观察李屹然,见到自己的第二面就作势拔枪,除了地下党,陈迁想不出还有第二种人如此警惕,并且愿意帮助唐家孤儿寡母。如若不是,大抵也是一位左派爱国人士。
况且对方也没否认不是吗?
“稍等。”
思虑再三,李屹然还是选择帮助陈迁,虽然不知道陈迁为何信誓旦旦说孤儿寡母有重要证据,但李屹然还是选择相信一次。
李屹然听说过唐浙明的事情,也为自己的学生感到惋惜。可能诬陷将一位巡长下狱,并且迫害致死,后面撑腰的人一定位高权重。
在草棚外等了许久,陈迁蹲在地上抽烟。
不知多久过去,李屹然宽厚的身影遮住光线,陈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一张斑驳的扣押记录函出现在陈迁眼前,这是一张薄薄的纸张,卷折印迹很重,而且上面布满霉斑和污浊。
像是水滴,一滴水滴在纸张上,随着时间过去干透的痕迹。
不是水滴,是泪。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李屹然不确定的问道。
颤抖着伸出双手,看见上面的货物名称和扣押记录,以及署名。被扣押的货物不是外界传闻的鸦片,而是钨砂矿,还有一大批猪鬃。
这一刻陈迁如获至宝,可却笑不出来,真是笑不出来。
“对,应该是这个,唐浙明宁死都不愿意交出来的证据。”
如此,陈迁后仰靠在草棚上,捧着纸张蓦然流泪。
一张轻飘飘的纸张,陈迁小心翼翼捂在胸口。这不仅仅是一张纸,一份罪证,更是人世间的良心。
“自幼常闻张睢阳齿,颜常山舌。窥得唐巡纸,家破人亡不为动,宁死尤效海青天。”瞧见陈迁捧着纸张暗自垂伤,李屹然忍不住感慨。
细心将记录函收好,这份关键性证据将会成为汉奸走狗的催命书,还唐浙明一个清白。
李屹然将没有弹匣的手枪交给陈迁,后者将弹匣装上,二话不说便收起来。
“请问你为何如此肯定能翻案?”
“不肯定。”
陈迁强撑起笑容:“但我会用命试一试,人活着讲究个问心无愧,最起码我会尽全力一试。”
“那就好,那就好。”李屹然点点头。
“喂。”
“嗯”
忽然,陈迁取出手枪对准李屹然:“劳烦请李老师同我去一趟,有人已经盯你很久了。”
面对枪口,李屹然不为所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似乎李屹然已经对这样的情况有了预料,他一直缄默。
片刻后。
陈迁起身一笑:“作为谢礼,抓紧时间让你们特科人员撤离,有人盯他们很久了,很快就要收网。这条情报真实性毋庸置疑,我只是不想看见兄弟同胞之间同室操戈,让外人占了便宜。”
闻言,李屹然脸色突变。
“你到底是谁?”
陈迁笑了笑,举着手枪缓缓向后退。
“这次我们合作的很好,如果有需要我会继续找你的。清远中学,教授科学,李先生我们有缘再见吧。而且您想必现在更需要时间去处理要事,如果我说的事情还不够紧要,不如我们去餐厅喝一杯下午茶?”
李屹然脸色铁青:“不用了,我喝不惯外国茶。”
陈迁颇为认同:“我也喝不惯,还死贵死贵。”
说这话只是试图他,如果李屹然稍有异常,陈迁会直接开枪将其射杀,难保对面不是国府其他军警宪特人员,陈迁要为自己的安全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