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证据,陈迁并没有急着去找戴春风,鬼知道他人现在何处。
如果又神不知鬼不觉找到戴春风面前,那么戴春风就不是简单训斥一顿,而是怀疑陈迁跟踪自己。
你小子闲着没事不去闸北搜集情报,一眨眼就蹿到我面前,要是把行踪透露给其他人,有人刺杀怎么办?
戴春风疑心病极重,可以说是连亲儿子都怀疑的地步,稍有不慎遭他怀疑,少不了审讯室走一趟。
先等等看,与其上杆子求人讨好,不如让他们来找自己,这样更能显得自己情报能力强。
陈迁想的很明白,自己手里有证据,足以破获这次的袭击案件,还有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搁置的走私案。他们查不出来,总会找到自己。
回到宝山路附近平房窝棚。
这里虽然是窝棚,但条件比起唐家妇孺居住的地方还是好不少,毕竟这里有工厂重新开工。有了工厂便有工人,有了工人便有商业消费,一切似乎又走向正轨。
骑着自行车,陈迁还未进家门,对面口的包租婆李姐拎着便桶,一股脑倒在路边水沟里。
陈迁看了一眼,还有干的,这家人吃的蛮不错,居然能拉出干货。
“哟!李姐,半年的租金都交了,倒便桶能不能稍稍离我屋远些,您受累多走几步成吗?”
李姐翻了个白眼:“阿拉关你什么事,侬喜欢倒这里。不喜欢就退租,先说好了的,提前退租只退三个月租金。”
“成,您把钱留着保释小明吧。”陈迁没好气道。
“撕烂你这张乌鸦嘴,三天两头才看见你一眼,骑个车子不得了啦!
见面不问个好,还说是中学毕业,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不打算和包租婆继续斗嘴,这人势利眼,纯粹是想逼自己生气退租,这样她就能得到好几个月的租金。陈迁就偏不退租,就和她对着干。
更让陈迁生气的是包租婆说自己是中学毕业,老子是堂堂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虽然是培养下级军官的学校,怎么说也得是個大专学历。
还在洪公祠高级特工训练班读过半年,高低得算个专升本。
但这年头大学生也不好找工作,陈迁有时候也不知道同年的学生都在卷什么,一个个都奔着法律、政治、医学、文学卷,死命卷,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在卷文科,绝不碰理工科,学教育当老师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而且上学学费极贵,碰上一些脑子迂腐的同学,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失业,没有得到体面工作就开摆。什么时代都有人卷,这个时代更卷,没有能力首先淘汰一部人,没有背景淘汰大部分人。
他们读书就是为了成为官僚,可官位和办公室桌子就那么多,于是更加死命卷。没书读、没工作也更加奇葩,索性回家继承家业。
因为能有机会考大学,他们家里首先是有钱,都是些中小地主富绅的孩子。
推着自行车,陈迁想了想,自己能考入中央军校,好像伯父也是递过折子。虽然家里有田产土地,可陈迁知道读书花费后,更是不敢向伯父索要。
胡思乱想中,陈迁推开家门,却发现房门铜锁被人撬开。
得,进家门收拾被犯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被子。
一扭头,陈迁又发现自己昨天买的煤球不见了······
“我去你大爷,遭天谴的王八蛋!
老子的煤球又不见了,薅羊毛也不能逮一只羊薅,我就是想洗一个热水澡都不成吗?”
还好陈迁没把重要物品放家里,戴春风给的支票早已经兑换成外币开户存储,兑换的是日元。陈迁已经开始为之后布局,等到战争爆发,在占领区最好用的还是日元。
特别是日本银行的小八嘎妹,见自己给他们增加外汇储备开心的不得了,细心给陈迁指导如何开户存钱。陈迁暗自发笑,笑,继续笑,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而且自己开的是不记名票据存取,只认票,不认人。这个时代还没有实名制开户制度,任何只要达到最低存蓄金额,都能去银行开户存蓄。
······
一切无事发生,陈迁继续每天骑着自行车穿行于大街小巷,时不时去吴淞地区的各个大学打探情报,准备收集些过期情报应付一下。
弄些过期情报汇报,对得起委员长发的军饷已经仁至义尽了。
傍晚,陈迁一如既往拎着几个生煎包,骑着自行车,哼着歌,一边吃包,一边骑车。
“玫瑰玫瑰,我爱你~~~”
刚刚骑到家门口,陈迁就看见一个黑皮狗蹲在自家门口,左右徘徊焦急等待。
黑皮狗是刘策,这家伙没穿警服,而是套着一身厚实的棉长袍。
“哟!刘哥,来我家怎么不进去啊?”陈迁咬着生煎包含糊不清说。
刘策抬腿急匆匆走来:“兄弟,哥哥我找你有急事,都在你家门口蹲了快半天。”
“什么事啊!按规定非紧急情况,你可不能上门找我,等下个月交接日,我去约定地点找您不就成了?”
“哎呦!外面怪冷的,先进去再说。”
掏出钥匙,陈迁自顾自开门,先将自行车推进去。
一进门,刘策就蹲在火炉子旁扒拉,见还有未熄灭的煤球,又给塞了几个进去,拿起蒲扇开始扇风。
渐渐地,煤球燃起。
刘策蹲在火炉子旁擦了擦鼻涕:“兄弟,我还是为上次的事情来的,顺带给你通知一声。”
将生煎包放在火炉子边烤,在厨房拿了两个番薯,陈迁坐在火炉旁一门心思烤番薯吃。
“什么事啊?”
刘策拿起一个刚刚放上去的生煎包,咬了一口说:“常八达的事情,上次你说金条是要命的东西,于是我就派人打探打探常八达的情报。
这家伙不老实,居然干起卖猪仔的生意,是往南洋卖的。局里已经有好几起报案,都是人口走失,全部都是大闺女、小女孩。”
陈迁拿火钳捯饬番薯:“多新鲜,黑帮做这事都多少年了,年年严查打击,年年都有人走失被卖。这事归政府和警备司令部管,跟我说有什么用?”
“纪家的闺女前天失踪了,你不是跟他们家挺熟的,而且他闺女有反政府嫌疑。”
陈迁面无表情,捏了捏火炉旁的生煎包:“正好省事,免得我去查。”
“今天我去常八达那里刚捞出来,现在人关在看守所。那女娃娃我看过,长的挺标致,我这不是想着兄弟伱,正好你出面将她带回去。
这年头学生都有左派思想,算不了什么事。兄弟你也老大不小,要不然把那个女学生弄回家,趁早也别住这里,哥哥我知道一套不错的房子,送给兄弟你如何?”
放下火钳,陈迁看着刘策一脸不怀好意的脸,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这家伙又在自己身上打什么鬼主意。
“你看我不顺眼,就这么想弄走我?”
“哎呦!”刘策闻言欲哭无泪:“兄弟你怎么往这边想了,咱们可是过命的兄弟,有兄弟你在,哥哥我这屁股才安生。你可别往这方向想,这次算哥哥我好心办坏事,改明我就把小姑娘放了。”
“还有什么事,刘哥就为了这事找我?”
“当然不是。”
刘策一脸神秘的说:“区里行动组赵组长命令,让你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去挽客楼桂花号包厢见面,说有重要工作要你协助。这是不是戴处长的意思,兄弟你又要复起了?”
“复起,我又没有登过高位,谈不上复起。”陈迁淡然道。
“兄弟,给哥哥我透个口风呗!”
“真想?”
“你这就是不把我老刘当兄弟了!”
陈迁哼哼一笑:“盯死常八那老小子,必要时听我命令进行抓捕。听说这些天你抓捕学生工人挺有干劲的,路边大字报都有你名字了?”
“害。”刘策稍显脸红:“抓人又放人,顶多让他们交几块钱保释金。”
“这钱拿着才安心,常八那个老小子的钱别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