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浙明是怎么死的?”
审讯椅上的简峰有气无力,身上的丝绸睡衣在换气口透出的阳光下显得极为耀眼。
似乎是认命般,简峰说道:“是我让同牢房的犯人将他掐死。”
“犯人叫什么名字?
如今在何处?
你是受谁的指示将唐浙明杀死?
为什么要在他入狱过后数月后将其杀害?”
面对陈迁一连串的发问,简峰喘了喘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看出他是想拖延时间,赵理君和秦小飒几人合力,直接拿起竹签钉入他的手指中。
“啊~~~啊!我说!我说!”
见此,没入手指头一公分的竹签被拔出来,简峰看见沾血的竹签后怕不已。
“是常八达派人找上我,出五根金条要唐浙明的命。只是一条人命而已,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吗?现在我说了,你们又能怎样?
杀唐浙明的犯人叫麻赖子,因为绑架杀人罪入狱,是个死刑犯,他三个月以前就已经被处决。”
一旁的赵理君很不明白,按照这样审讯下去,最多也只是因为走私事件被发现,所以杀害唐浙明进行毁尸灭迹。无论如何与闸北特工枪击案扯不上关系,而且就如简峰说的那样,只是死了一个犯人而已,何必这样大张旗鼓。
“子升老弟,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陈迁也皱起眉头,太合理了,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杀人栽赃案?
肯定不是,杀人栽赃案用不着派人袭击自己,太惹人瞩目了。
“常达为什么要杀唐浙明?麻赖子为什么要帮你杀人?”
简峰摇头:“这我怎么知道,他给我钱,我与人消灾。至于麻赖子,他是个烟鬼,为了抽大烟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那你为什么派人袭击盛安街平福弄23号?”陈迁冷冷的问。
“你不要冤枉人,什么盛安街,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简峰立即撇清关系。
审讯似乎陷入僵局,现有证据和口供只能证明他们蓄意栽赃嫁祸唐浙明,并且杀人灭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证明。而且凭借他们的身份,或许连监狱都不用进去。
陈迁惘然,这群人后面有高人指点。
对手不是笨蛋,是对我国社会秩序进行过调查研究的,而且还制定出几近完美的代替方案,用傀儡来代替自己完成想要做的事情。
如此,陈迁只想到一個人,臭名昭著的战犯‘土肥圆’。
陈迁瞪眼起身,用力一拍桌子:“你派来的枪手经过治疗已经活下来,他招供是你派他袭击湖光同乡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做就是没做!”简峰梗着脖子叫嚣道。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把审讯室当成菜市场一样吵架,你不让我,我不怕你时。
忽然。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
吴乃瑞面色铁青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争吵到面红耳赤的陈迁,又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赵理君,冷声一哼。
“哼!”
待走进审讯室内后,陈迁自觉的起身让座,即使这样吴乃瑞也没有给陈迁好脸色。
“还以为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能耐,照样还是用刑审讯,废物草包一个。”
陈迁低下头:“是,长官教训的是。”
“把人放下来!”
“哈?”
吴乃瑞怒道:“没听清楚,把人放下来!”
“是···”
被解绑的简峰起身,右手手指被竹签钉了个口子,捂着手指头,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刚才用刑的秦小飒脸上快速浮现出一个手掌印。
简峰尤不过瘾,抡起手掌准备一巴掌甩在赵理君脸上,刚刚抬手就被赵理君一脚给踹翻在地,坐在地上发懵。
“狗东西,伱想干什么?”赵理君嚣张的问道。
瘫坐在地上的简峰气急败坏,指着吴乃瑞怒骂:“我要向司法院告状,向行政院告状,戴春风也保不住你们!”
躲在吴乃瑞身后的赵理君低声喃喃细语。
“要不埋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吴乃瑞扭头质问。
“属下多言,请长官恕罪。”
“哼!”
······
审讯室外,郭德成和两个特务急匆匆跑来。
郭德成怀中抱着一个收音机,走进来便放在桌上,另外两个特务抱着一堆厚厚的文件档案也走进来。
“陈副组长,东西拿回来了,没人拦着。”郭德成气喘吁吁道。
一群人看着桌上的收音机发愣,这是干什么?
陈迁看了眼手表,而后打开收音机。
一阵电流声响起,收音机里开始播放广播节目,开始赫然用日语介绍起广播电台名称。
陈迁冷冷一笑:“想不到简典狱还会日语。”
在场所有人目光看向简峰,后者额头上溢出细汗。
“大东广播电台。”
陈迁极为自信的介绍道:“这是日本人为侨民设立的电台,不过没几个人听,而且全程都是日语播报。早在之前我去调查你时,好像简典狱就是这个频道。
在下调查过你,简典狱好像没有留学和旅行日本的记录,您听日语电台做什么?”
“我···我要走了!你们这是栽赃嫁祸。”简峰作势便要离开。
“稍等。”
刚才还是对陈迁一脸不满意的吴乃瑞出声,将简峰拦住。
“简典狱不解释清楚,看来今天是很难走出这间屋子。”
简峰急躁的不行:“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且慢。”
陈迁笑吟吟的表示:“先别急着走,刚才就钉了一根竹签,总得把十个手指头都钉了才好。简典狱似乎经常热心于帮助重刑犯和犯事官员,看见这堆文件档案了吗?
之前特务处调查袭击枪手,却怎么也没有找到枪手身份,只知道他们之前是水贼。
昨天夜里我翻了翻水警局半年内的缉捕水贼案件,果不其然找到抓住三名水贼,而后移送漕河泾监狱等待判刑的档案文件。”
“你想说什么?”
陈迁摆了摆手道:“无非就是想花点时间,看看近半年来漕河泾监狱服刑档案中,里面是否有这三名枪手的服刑文件,我猜应该是没有。
沪上法院也应该没有,因为人根本就没有进行审判。”
闻言,简峰深吸几口气,重重的坐在地上。
而吴乃瑞暗搓搓给赵理君使了个眼色,后者带人又重新将简峰绑在审讯椅上。
看见对方似乎已经放弃反抗,陈迁悬着的心总算安下来,刚才吴乃瑞进来让放人,陈迁都快感到前功尽弃。
虽然这个国家吏治混乱,但总归是个政府,国家力量总比个人力量强大。
而且陈迁也不相信所谓的特高课能抹除一切痕迹,只要对方是躲在暗处指示,那么必定做不到亲力亲为,如此便有漏洞可寻。
真要那么牛B轰轰,陈迁也不相信抗日能打十四年,早被一波推平。
重新被坐回审讯椅上的简峰低着头。
吴乃瑞示意陈迁抓紧时间,今晚带走如此多的沪上重要官员,对方肯定会有所察觉。
“简典狱,您是自己说还是······”
简峰羞愧的细语:“此事与我表叔无关,他不知道。”
陈迁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成为日本间谍?”
“民国十八年,我在表叔家的聚会上认识一位女学生,她是东亚同文书院的学生。我和她同居过一段时间,她说自己理想是去学医,可是因为日本国内女性地位低下,家里也不支持,她没有办法读医学。
于是我求表叔帮忙安排她进入金陵卫校入学读书,虽然不是医学院,但能够进入卫校,她知道后很高兴。之后她去金陵读书,而我在苏省司法院谋得一官半职,便和她分道扬镳。
在此之后机缘巧合之下结识高木正良,对方出手很阔绰,经常请我出入舞厅俱乐部。一来二去我便为他处理一些官司纠纷,渐渐越陷越深,他们还对我进行日语培训,长期以来我便成为他们的间谍。”
嗅到一丝异常,陈迁急忙发问:“那个女学生叫什么?”
“她的本名叫荒井由美,中文名叫苏烟。”
睁大双眼,陈迁几乎难以置信。
“什么?你说她叫什么?”
见陈迁如此失态,简峰重复道:“荒井由美,她说自己喜欢苏杭烟雨,便将自己的中文名叫做苏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