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重要情报。
东亚同文书院是什么狗东西,陈迁再清楚不过。名为中华研究,实为间谍!
之前陈迁就知道日本情报系统对本国人文社会进行专业化研究,从而进行间谍布置,而且极为狂热,吸收对日友善学生进行洗脑活动,让其成为侵略战争的马前卒。
这倒是个机会,不过陈迁并不想让田骏鸿去。
自己虽然一直利用他获取大学内的学生活动情报,但并没有用以迫害那些学生,只是敷衍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以此为借口获取活动经费而已。
相反,陈迁很看重田骏鸿这个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可以说陈迁是做公益事业,资助田骏鸿继续求学,且不求任何回报,但田骏鸿显然不想承陈迁的情,甚至主动参加学生活动搞情报,用以偿还这份代价。
沉默良久······
田骏鸿扒拉着油渣焖饭,嗡声说:“正好冬假我有空,而且他们给的补贴金很不错,足够支付我下个学年的学费。”
“我支付你大学全部学费,不准去!”陈迁冷冷的说。
“阿尔教授跟我说过测量工程意味着什么,特别是地面地图制图学,我对测量仪器使用和地面制图知识掌握很不错,应该能进入研学会。”
“理由呢?”
田骏鸿努努嘴,伸手抚摸着鞋袜:“我想让爹娘不用为学费发愁,也不想看见同学结伴前去游玩时故意遗落我,也想尝一尝外国糕点。
我要为自己争一口气,让那些看不起我的同学知道,早晚有一天我将成为世界上有名的工程师,设计出属于中国人自己的高楼大厦,让大江大河的上竖立起我们设计建造的桥梁。”
陈迁动容道:“那么就别去,这是为你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去参加东亚同文书院的测量研学会,我就去校务处告发你所做的事情。”
田骏鸿眼眶泛红:“穷有罪吗?”
“但不能没有骨气!”
伸手将桌上崭新的鞋袜推落在地,田骏鸿悲愤欲绝对着陈迁怒吼。
“像你这种出生在有钱人家里的人怎么会明白,仅仅是参加日本学校组织的研学活动又会怎么样,我已经成为同学们口中的‘叛徒’,难不成参加一次研学活动,就会成为汉奸走狗吗?”
淡然看着田骏鸿,他嘶哑着向陈迁发出怒吼,发泄心中对于这个社会的不公。
见地上掉落的鞋袜捡起来放在桌上,陈迁握住他的胳膊示意坐下说话。
“我不是警局密探,也从来没有利用你给的情况向政府举报过。坐下来,就当是朋友那样,好好聊一聊,怒吼是无益的。
人和野兽的区别有很多种,在我眼里野兽遇困只会怒吼,而人类则会想尽一切办法脱困。不要怒吼,怒吼无益于任何事,你需要的该是思考。”
重新坐下来的田骏鸿悲愤道:“我只有怒吼,也只能怒吼。思考能让我获得学费,思考能让我不用为生活费发愁?
不能,一切都解决不了。”
“但是思考能让你冷静,思考能让你知道该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
“谢谢,从来没有人好好坐下来听我说过话,安静的让我发泄。”
田骏鸿起身向陈迁鞠躬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礼。”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痛苦。”陈迁笑了笑。
他还年轻,只是因为家境原因导致如此孤僻自卑。他的理想是设计建造国人自己的高楼大厦,建造跨过黄河、长江的大桥,修筑一条条通往每家每户的道路。
至少他很有礼貌,如果深入了解他,倾听他的困境,将来他会成为建设新时代的工程师。
从怀中取出二十元钞票,陈迁放在桌上。
“明年开学后如果你的学费没有解决,可以去闸北警厅找刘策刘队长,说是陈迁找他帮你。他是我的好友,会帮助伱解决学费问题,你听过他的事迹吗?”
田骏鸿点点头:“忠勇神探,同学们在校刊上发表过他的事迹,很多同学都崇拜他,说他利用保释条例释放很多被抓捕的学生。”
“哈哈哈~~~”
陈迁忍不住笑道:“看来他在学生中声望很高?”
“是的,很多女同学认为他拯救被绑架囚禁的女子,避免她们被贩卖,为女性发声。”
“不错。”
陈迁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是一個独立且有人事能力的人,即使我反对你参加东亚同文书院的研学会,如果你想去我也阻拦不了。
但是我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名举世闻名的中国工程师,而不是被这个社会上其他花花绿绿迷住双眼。如今国家危如累卵,东亚同文书院的人据我所知皆是狼子野心之人,你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
“如此我更要去,我们的大好山河岂能让他们随意探测丈量?”
田骏鸿傲然道:“我还有良心,我知道自己学的是测量工程!”
“你真的要去?”陈迁不放心的问。
“当然!”
田骏鸿握紧拳头:“家乡有条河流经常泛滥成灾,我学测量工程是为了测量水文情况,修筑堤坝水闸。旱季开闸放水,雨季蓄水防洪。
我要学习他们的先进测量技术,之后用以我们自己国土之上,修筑堤坝防洪,搭建桥梁让百姓不用淌水,不用他们划着一叶扁舟行于浪涛江水之上。”
闻言,陈迁沉默片刻。
“你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田骏鸿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焖饭:“不好奇,我现在只需要钱用以完成学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你现在可以认为我现在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而我现在的确是个小人。但我会记住理想,并且为之努力,大丈夫能屈能伸!”
如此陈迁越发觉得田骏鸿是个可塑之才,心中便越不舍得继续让他帮自己套取情报,也不愿意让他掺和进特工这条道路。
这样的人应该受国家培养,将来造福于百姓。
随即,陈迁起身叮嘱道:“如果你要去参加东亚同文书院举办的研学会,那么就不要穿这双鞋袜。等研学结束,新学年开始,我或许会找你见一面。
届时你或许会跟我想说些什么,我依然会陪你聊天。”
“谢谢。”
起身道谢一句,田骏鸿拿起桌上的鞋袜死死抱在怀中,埋头继续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