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喜欢,是患得患失的自我拉扯

艾伦依旧是徒步迅速赶路，只是这次经过了战斗，只是驱动斗气奔跑了四个小时，他就明显感觉有些疲惫，等到中午时，更是一头扎入了路旁的青草堆中，准备对付着先睡一会。

太困了。

阳光透过茵茵草丛的缝隙在他脸上投着散乱光影，草茎在风中跳舞，搔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眼皮在打架。

就在此时，他却是想起了洛琪希的手。

‘...系统？’

【说。】

这次系统随叫随到。

艾伦眨了眨干涩的眼，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踟蹰了会儿，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额...有个问题...以前屁大点事都有好感度提升，这次一路上跟洛琪希相处的还算愉快...额，至少我觉得还算愉快，但是怎么不再提示获得她的好感了？”

“...我是在担心我的积分被你吃了回扣，你懂我意思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这次浮现的烟尘有些跳动，好似...

在笑一样。

【昨晚月色不错。】

艾伦意识有些朦胧，下意识点了点头。

“确实。”

【你抓着人家的手聊了很久，分明气氛有些暧昧，怎么却不提示好感度上升...你是想说这个吧？】

艾伦闻言脸色一僵。

“冤枉，我是清白的！我真的只是在意积分而已！！”

【哦？是么？】

“千真万确...快告诉我积分为什么不来！”

【宿主需要知道的是，以人类的感情来说，亲密关系是有明确的界限沟壑。】

【比如陌生人，熟人，朋友，情人，恋人，亲人，每层亲密关系之间都具有明确分界线。】

【一旦达到了某个阈值，再进一步可不是随口聊天扯淡，简简单单的肢体接触，一本正经的挥手道别就能突破的界限的。】

【你...能明白么？】

艾伦直勾勾看着系统面板，视线在风中飘摇的‘朋友’字迹上看了好久，却是以心语作答。

‘明白了。昨晚也是拉拉手而已...不，那都不叫拉手，充其量只是个巧合...我这是怎么了，突然纯情地感觉智商都下降了，草，跟個小学生似的，还以为洛琪希对我有意思呢...人生三大错觉之首...大概这就是普信男吧。”

“冷静下来...现在洛琪希对我的好感应该卡在了朋友上，距离恋人情人什么的暧昧关系想必还差了很大一段距离。’

想到这艾伦却反倒是默默松了口气，脑海里不由浮现了洛琪希分别时候的笑脸。

‘哈...如果真是突破了什么界限，我反倒不会了...小说剧情里里艾伦可是查无此人的，要是真代替鲁迪跟洛琪希谈个恋爱那也太难绷了，未来视么得了后续大事件参与岂不是拔剑四顾心茫然，以后菈菈都没得生那人神怎么会出现干预...停！停止普信！这怎么就能联想到生孩子！！’

艾伦看着眼前的青草，再次沉默了片刻，闭眼，倦意缓缓袭来。

‘洛琪希...已经带给我很多积分了，第一次偶遇直接就是23分...不要奢求太多...这样也好...这样就好...这样很好...’

‘洛琪希...’

‘很好...’

在青草味道的环绕中，心神紧绷了一整晚的艾伦终于坠入梦中。

可，系统烟尘仍在飘浮跳跃。

【时间与未来就是这么有趣，现在所发生的事，往往在过去的某个选择的节点就已注定了，而未来发生的事，在无数个当下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呵呵...】

【...你的积分，在遇到洛琪希的那一刻，已将未来那份提前预支过了。】

【艾伦。）】

——

等到艾伦一路赶回去，已经是七月中旬了。

村外的稻田被风压出金色麦浪。

他走到村口时，两小只竟然就在村口练习魔术，而希露菲远远就看见了艾伦，脸上呆愣了一瞬后，瞬间浮现出开心的神情，飞快地扑进了艾伦的怀中。

而艾伦则是看着飞快希露菲飞快抖动的尖尖耳朵，下意识就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

然后就看到了一旁只开心了一瞬，面色随即转向哀怨的鲁迪。

艾伦脸色一滞，意识到对方已经发现内裤不翼而飞的事实，他尴尬的干咳了几声，将希露菲放在地上，避开了鲁迪幽怨的视线。

希露菲站稳低头整理了凌乱的头发，表情有些慌乱，嗓音软糯。

“艾伦，我和鲁迪这一个月都十分担心你呢...”

艾伦眉头一颤，瞳孔中映着鲁迪完全不是担心作态的目光，想起了自己一路上与洛琪希的互动。

他的笑容随即有些微妙，旋即小心翼翼说道。

“那个鲁迪，额...内裤的事，我可以解释...”

“艾伦！”

还没等话说完，突然一个猛男兄贵从旁边的诊所跳了出来，艾伦吓得一个激灵定睛看去。

是保罗。

‘豁，保罗哥。’

‘不是，这家伙怎么又是大白天跟老婆在诊所厮混啊？’

这念头才刚浮现而出，还没等他开口打招呼，随即艾伦就惨遭保罗锁喉，后者捞着他便往家里拽去，艾伦出于对不告而别的一丝愧疚，并未挣扎，可当他察觉到保罗的胳膊越勒越紧，而他的头已经完全插入保罗胸肌内的沟壑，雄厚的男性荷尔蒙味道一股股涌入鼻息之时。

他还是慌了。

然后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手臂挥动间，艾伦从胸口挤出脸看向鲁迪，疯狂打眼色。

‘保罗哥这种热情我无福消受啊！鲁迪你别光看啊快救救我救救我！’

鲁迪看懂了艾伦的眼神，但只撇了撇嘴，并不太想搭理他。

他在发现圣物不翼而飞时已经已经做过复盘——首先那天晚上自己睡着应该在洛琪希的房间，但醒来后却是在自己的房间。

那大概率是洛琪希和艾伦将自己送回来。

随后他绞尽脑汁想了想...依稀回忆起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那夜艾伦好像跟自己说过话，而在那之前还有谁急促离开的脚步声。

那么结论就很明确了——圣物被神回收了。

真是痛心疾首。

按理说到这一步好像跟艾伦确实没什么关系...但问题是...

‘为什么神龛里是我的内裤啊！’

鲁迪想到这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艾伦，只见他伸出手将他从保罗怀抱中挣脱而出的手一把抓住，在对方先是冒出感激之色，随即却快速转变为惊恐的目光中...

十分细心的塞回了保罗的怀抱中，还拍了拍他的手，以示慰藉。

跟那晚艾伦抽醒鲁迪随即安慰他入睡的表情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区别。

“...这些天，父亲大人十分担心你，所以一直跟我们待在村口呢...你就顺从了他吧...”

“啊？？啥玩儿？？“

艾伦再次扑腾了两下，却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保罗如同铁箍一样紧紧圈在怀中，他哭丧着脸看了鲁迪，发出了认命的哀嚎声，在鲁迪略显奇妙的目光中被一路薅回了家中的书房内。

至于为什么不用剑术反抗？

感情上艾伦怕保罗跟自己击剑，但理智上还是能判断出，当下的情况并不是这种有些搞的展开。

那肯定是因为艾伦本身就是不告而别，故而保罗可能真的有些生气，那么先顺着对方，回到家他稍微冷静下来再仔细解释一下好了...

他如此想着。

然而，在回到家中之时，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塞妮丝并未在诊所，她在家中，而就在她看到艾伦的一瞬间，脸上明显漾出了惊喜开心的神情，随即却是面色骤然浮现阴云，无视了艾伦求助的目光，跟随保罗几人往二楼书房走去，莉莉娅也跟了上来。

啪得一声，门被关住，保罗满脸怒气得双手环胸坐在座子上。

不说话。

书房中有些过于安静，只有终于挣脱猛男怀抱的艾伦粗重的喘息声。

后者察觉到了书房中的古怪氛围，瞥向一旁的乖巧坐在椅子上的鲁迪、希露菲，还有面色凝重的塞妮丝，低头一脸恪守本分的莉莉娅，缓缓咽了口口水。

‘不对劲啊...这是什么情况...不应该是1V1男人坦白局吗？简单问我去哪了？然后解释一通被告诫一番就过了这个剧情么？怎么会有这种奇妙的氛围？’

保罗面色紧绷，几次开口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艾伦，你觉得这样不告而别真的好么？”

艾伦一愣。

‘什么情况？原剧情中保罗对鲁迪的教导事件？因为我的出现被搅合黄了，然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转移到我的身上了？’

他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鲁迪，谁知鲁迪也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满的神情，只是直直看向艾伦。

艾伦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塞妮丝，她的表情也几乎如出一辙。他又转头看向希露菲。

这孩子倒不是凝重脸，只是用一种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艾伦...大家真的很担心你，保罗叔叔在一个月前发了一次很大的火呢...”

艾伦一愣，随即却是猛地反应了过来。

当时他走的匆忙没多想，给保罗留了一封信就离开了，并坦言处理完‘鬃狼’就回来，因为保罗知道他的身份，而塞妮丝也时常露出看家里孩子的表情看着他，大概率也是知道。

在艾伦自己的眼中，他出去一段时间再回来这事儿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不是真正的雇佣关系。而保罗的如今在布耶纳村的骑士工作本身就是菲利普给他安顿好的，作为菲利普的儿子，保罗无论从恩情也好，亲情也罢，都有照应他，容忍他的理由。

但这落在其他人眼里是十分不合理的。

伱去公司工作，然后给老板撇了一封信说爷有点私事要去处理，老登咱们一个月后见。

这个月金币就不用爆了，回来再给我继续爆金币。

然后招呼都没打人就跑了。

这合适么？

所以...

保罗很有可能已经给家庭成员都解释过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即便这样他们也不应该这幅表情啊...训斥是能理解的，但这个审讯的样子...

保罗此时却是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摆出还在生气的姿态，并没有开口，反倒是塞妮丝摆出一副郑重的姿态缓缓说道。

“艾伦，你的身份我已经解释给大家了，那天你叔父他发了很大的火...已经不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而且我觉得...”

塞妮丝看着艾伦错愕的脸色，一字一句说道。

“我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们都将你当成我们自己家的孩子一般，鲁迪也明显跟你相处很愉快，并不是简单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这一切都很好...但...”

“你这么自己行动，有...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么？”

艾伦咽了口口水，不知如何是好。

‘家人？这才三个多月的时间啊...是因为我是菲利普的孩子么...可如果是家人的话，不应该更容易理解...’

就在这时，洛琪希带着苦恼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脑海，还有夜风中的话语声。

“...如果是很紧急的事，也要求助保罗老爷，他三个流派都是上级哦，这样一个人行动很危险呢，大家都会担心你...你回去之后要好好跟他们道歉哦...”

艾伦一滞，塞妮丝的话语声并未给他喘息的时间，清晰地将她此时此刻的想法传递给艾伦。

“我们真的将你视为格雷拉特家的一份子，我知道你可能对家庭没有什么归属感，我也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啊...艾伦。”

“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们商量后再作决定么？你留下一封信的样子...就好像...”

塞妮丝停顿了下来，往日温和的脸色此时却显得有些复杂，她深深看了一眼艾伦，这才继续说道。

“就好像...我们是森林里的魔物一样，才让你如此避之不及...还是说，你真的认为你在格雷拉特家，就只是一个雇佣而来的外人...而已？保罗他那副样子其实不是生气哦，我们只是都有些...”

“心里不太舒服...”

塞妮丝说完后好像有些疲惫，她再次看了一眼艾伦，并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走出了房门。

随后保罗看着艾伦呆愣的样子也只是叹了口气，收起了满脸怒火的表情，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你的抽屉里发现了通缉令...看来你应该是去处理这个事了，身上的衣服也有染血后洗过的痕迹。虽说你的实力很强，但以后...外出最好还是跟我们说一下，你怎么能确认我们不会支持你的行动呢？家人本身不就是要互相支持帮助理解扶持的么？这才是家...”

“诶，算了，可能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很难理解...就这样吧。”

艾伦只觉口干舌燥，但又无从反驳，现在的场面完全超出了他对剧情的预料，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莉莉娅扫了艾伦一眼，随后也走出房门，去厨房帮忙做晚饭了。

鲁迪见艾伦这副模样也不好跟他掰扯什么送洛琪希不带着自己，他已经知道了艾伦去送洛琪希是假，实际上是去处理一些先前的‘私事’，他犹豫了片刻，终归是拍了拍艾伦的手臂，以开玩笑的姿态缓解着气氛。

嘴上说着原来你是我远房亲戚之类的话语，最后见艾伦一直不应答，才无奈耸了耸肩膀走出房门。

等到艾伦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书房里就只剩下希露菲一个人。

希露菲的视线在地面和艾伦的脸上不断徘徊，最后上前，在艾伦有些愣神的目光中，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温和地说道。

“希露菲...也很担心你。但，你回来了就好。”

随即眨了眨眼，也离开了书房。

夕阳的光芒从窗户投射在艾伦身遭，将他在地面的影子拉的很长。

艾伦的表情有些恍惚。

——

晚饭依旧是无言的沉默。

直到半夜，艾伦睡在被塞妮丝特意拿出去晒过的柔软床铺上，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老实说，大家的反应完完全全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好像是...看小说时，被小说剧情人物指着名字骂，玩游戏时被游戏角色从屏幕里探出身抽了一耳光的奇妙感觉...

昏暗卧室内，他清醒地睁着眼，将手摊开放在眼前。

‘穿越不是玩游戏...所以说这才是保罗他们该有的反应么？而不正常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因为我一直以一种玩真实人生的态度去参与无职转生...而不是完全将自己沉浸在这个世界中么...可是即便如此...’

“担心？这才相处了三个多月而已，就算我是菲利普的孩子，这至于么...”

片刻的寂静。

“...被视为...家庭的一份子...”

“明天...还是跟他们道个歉吧...”

黑暗再次沉寂了好半晌，幽幽呢喃才继续响起。

“...家人...”

——

最终，艾伦还是没有将道歉的话语说出口，因为自那之后，只第二天清晨，大家又好似恢复了以前相处的状态。

依旧是欢声笑语，依旧是剑术与魔术的学习，依旧是每天出去跟希露菲鲁迪在大树下‘玩耍’，依旧是每晚从隔壁传来的呢喃声...

依旧是每月照例发放，准时准点，从不拖延的两个银币的工资。

但艾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就这样，时间在练剑与希露菲鲁迪的魔术学习中不断飞逝。

寒冬已至。

塞妮丝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