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父与子在围墙旁站立。

有风自远方而来，震荡二人衣袂。

阴云如盖且厚重，好似将天与地的距离都拉近了不少。

菲利普看着围墙上被吹拂的墙皮，嘴角笑意已然消失了。

艾伦则是仰头看着天上的云，眯眼笑的开心，好似在等一个雨落。

无人开口说话。

春雷先行炸响。

“啪嗒。”

一颗豆大的雨点坠落围墙之上，声音格外清晰。

终于有人开了口。

“艾伦，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还要聪明，这些年...”

是菲利普愈发柔和的嗓音，在骤然间不断响起在周遭的密密麻麻的啪嗒啪嗒声中响起。

春日中的过云雨甩的急，只一句话的功夫雨幕仿佛割不开的纱，将两人笼罩，密集雨线瞬间将天与地连接。

他的后半句跟着落下。

“你受委屈了，是我对不起你。”

艾伦看了眼低垂眼帘看着围墙的菲利普，骤雨纷落雨珠打在两人肩背之上，将两人的身形轮廓镀上烟云的边。

艾伦运用其水神流流奥义，斗气在他的身遭笼起浅浅一层斗气，将雨水隔绝开来，雨水从他衣服上一寸的距离开始就顺着他衣衫的褶皱平行‘跌落’。

风雨不侵。

衣衫还没来得及打湿。

“你哪里对不起我？伯雷亚斯的规矩我当然很清楚，至于委屈？那不委屈。”

“王都很好，水神流道场很适合我，就算住上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没关系。”

“我很自由。”

菲利普在雨幕中沉默了片刻，不再说话。

艾伦见状不由好笑，这一番话没有一丝一毫酸的意味，在他彻底融入格雷拉特一家之前，他一直就是这么一个‘游戏玩家’的心态。

左右詹姆士他也见不得自己优秀，跑远点还不行么？

道场里人又多，大部分人说话又好听，小部分说话不好听的，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悉心教导礼仪课，也将他们说话方式变得好听。

还有父母早亡，跟自己有着相似成长经历的黑长直美少女，在场边给自己摇旗呐喊。

这也太惬意了好不好？

现在不一样了。

但那更不委屈了。

因为他已经获得了‘家人’。

不是此身的血脉关系上的家人，而是来自于前世灵魂‘艾伦’发自内心认同的家人。

在这个无职转生世界中的‘家人’。

谁还不是个家人侠了？

老子就要当家人侠！

艾伦嗤笑开口。

“你好严肃...放轻松，不用藏着捏着，你无非就是想要染指王都的权力，争夺下一任的家主。过来布耶纳村找我跟鲁迪是为将来铺路？”

“但你确认...我和他可以作你前进路上的用以铺路的石子么？我只是個小小水圣而已，而他只是个圣级魔术师，你不会认为我们杀了一窝魔物，就真的很厉害吧？”

菲利普听艾伦先开了口，言辞之间却是直指问题核心，一点也不墨迹，虽然石子什么的说话方式很难听，但对于他这类人来说，却是习以为常的事。

菲利普也不是说话好听的人。

他想到这嘴角又弯起来。

“艾伦...我知道你的剑术天赋有多优秀，你不用妄自菲薄，仅凭武力你也肯定能帮上大忙“

“来之前我是这么想的。”

艾伦转头看他。

声音透过雨幕直刺菲利普耳膜。

“来之前？”

雨水打湿了菲利普的头发，褐色卷发粘连在他的脸上，却丝毫不在意。

“对，来之前。但是我现在认为，比起武力，我更欣赏伱的能力，或者说你的潜力。你才十一岁。而且据我所知，你的生活大多在水神流道场中，并未受到詹姆士的着重培养，纯粹是以卓越的剑术天赋在水神流总道场打出了一片名声，这才闻名于王都舞刀弄剑的那帮剑士圈子中。”

菲利普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不知是雨冷。

还是心热。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的‘能力’却已经这么的成熟，你的天赋远远超过你的想象，跟我回罗亚，我把我会的全部教给你，假以时日，你和我一定能取回伯雷亚斯家的家主之位，未来是...”

“我拒绝。”

艾伦开口打断菲利普，内心揶揄。

‘我的无职转生任务可是分时期的，你这个王都权谋线最多也就是和青年期的阿斯拉王位争夺篇重合，我跟你扎在这窝泥潭干什么？到时候评分没满还耽搁我见洛琪希。’

‘这不胡扯么？’

菲利普笑了笑，眼都没抬，好似早已经预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瞥了一眼以斗气风雨不侵的艾伦。

“别着急，等我说完。”

“你作为剑士，对力量有所渴求，我能看出来，而目前你的剑术实力也证明了你在剑术上从不曾停下脚步，水圣么？我还是刚听说呢...”

艾伦抿着嘴不置可否。

菲利普见状继续说道。

“来罗亚。我可以提供给你更好的老师，比保罗好上很多倍的老师，绝对适合你的老师。”

“你可能听过她的名号，剑王—基列奴，是唯一的王级剑神流高手，你想必已经学习了多年的水神流其实更缺剑神流的老师吧？”

“至于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菲利普转头直视艾伦，落雨将他的声音打的飘摇不定。

“你执着的剑术，作为力量的载体，固然重要。”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与力量相比，权力却更为美妙。”

“因为。”

菲利普伸出手掌，雨水拍打他的掌心，在他手心横流。

“当你拥有了权力，力量便会自然而然顺着权力攀附而来。”

“你追求的方向是错误的，你不应该只当一位剑士，你的舞台应该在王都。”

艾伦眯眼看着雨幕，意味不明地笑着。

菲利普侧眼端详了他一会，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你先别忙着拒绝，我想说的是，无论你答不答应我的请求，我都愿意让基列奴教授你剑术，这是我的诚意，为期四年。四年后，你十五岁...”

阿斯拉王都的习俗只在五岁，十岁。十五岁庆祝生日，这也说明了十五岁之后，那便是孩子能脱离庇佑独当一面的时间。

菲利普话语与雨流掺杂在一起。

“自是海阔凭鱼跃。”

“那时即便想离开我的身边，也没关系。”

艾伦听了这话咧嘴笑了笑，眉头高高挑起，这才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菲利普。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菲利普眼中欣赏之色犹如实质，在艾伦脸上游戈。

“那这个‘予’你是接，还是不接？”

艾伦偏头看着菲利普，笑了笑。

扭头就走。

“接。”

...

身影于雨幕之中穿行。

话语声在风雨声停歇又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