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哪怕是想象,也想不出这样的画面。
止役紧蹙的眉头证实了夭捺的猜测,她说:“是有人往你记忆里,植入你杀人了的话,你的大脑紧紧记住了这句话并且深信不疑,但因为是没做过的事情所以没有任何画面。”
不得不说,夭捺的话给了止役极大的安慰,他忽然就从杀人犯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了。
“就像催眠一样,对吗?”止役反问。
他能那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赛博精神病人很多,几乎每个心理医生都精通催眠的技术,或许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催眠了。
“差不多,但是比催眠更强一点,它可以让你坚信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夭捺听完止役的遭遇,就知道他碰到什么东西了。
“是伪人。”
她的嘴巴里吐出了这个陌生的词汇。
止役没听说过“伪人”,但从字面意义上,就能知道这大概是个什么东西,伪装人类。
“伪人是污染物里比较棘手的生物,他们生来没有形体,只能靠伪装别人混进人类社会,又因为它们对人类社会的规则一窍不通,经常会被旁人发现端倪,所以无师自通了一项技能,那就是修改、植入记忆。”
伪人可以修改人类记忆,好让对方接受它这么个陌生人,也可以植入从没发生过的记忆,好让自己凭空出现在对方生活中而不受怀疑。
夭捺介绍完伪人后,止役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了,因为他越听越觉得自己是被伪人坑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可如果能修改,植入记忆,伪人的存在也未免太无敌了。”
一听这话,夭捺摇了摇头。
“他们修改记忆也要遵循人设,譬如他不能让一个不吸烟的人产生自己有烟瘾的记忆。你本来就是行事作风主张暴力的警察,让你产生自己杀人的假记忆是非常轻松的事情,可是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和赴日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压根不可能杀他。”
“所以你的记忆出现了分叉,一方面大脑告诉你杀人了,一方面潜意识却在否认。”
不然按理来说,大脑是一个非常会骗人的器官,只靠一句话就能幻想出对应的画面,自己将逻辑圆了回去。止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那么纠结了。
夭捺几乎可以肯定,无论是第一次失忆还是第二次被关在下水道,都是伪人的功劳。
而其中,最确凿的证明就是: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赎金。
哪个正常人会要这么有零有整的赎金啊?
就算是熟人,也不会故意提出这个价格引人怀疑吧?
也就是说,止役的失忆不止和一桩虐杀同事的案件有关,还和价值千亿的绑架案有关。
千亿啊…要是找到这个伪人,拿到这个钱,她就能成为全赛博最有钱的女人,财阀中的财阀。
光是想象一下未来的富饶生活,夭捺的唇角就有点忍不住要翘起来。
于是落在止役的眼中,就是她提起伪人后露出了马上就要吃大餐的表情,怪让人害怕的。他缓缓退了一步,说:“要不你还是别帮忙了,我自己可以…”
“不,我会帮你的!”
夭捺回答速度之快,前所未有。
仿佛稍微慢一点,就会错失千亿似的。
“现在伪人一定呆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阴暗地看着我们的对话,所以在我帮你之前,你得先了解一下伪人的习性,还有如何预防他们的出现。”
对于赛博来说依旧相当陌生的伪人,联邦却早已准备了一套专门应对他们的方法。
如果你所在地区遭到伪人入侵,请立刻返回在家中,锁好门窗,并做到以下三点:
第一,不要相信任何的电话或网络信息,所有通过信号传递过来的信息都是假的。
第二,面对伪人时不要暴露自己的恐惧,怀疑一切你觉得不对劲的记忆。
第三,你要坚定记得;同一个场所没有两个你!
止役将这几条原则牢牢记在心底,随后诧异问道:“你不跟我呆在一起吗?”
“你傻吗?”夭捺白了他一眼,“伪人怎么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啊?我一直呆在你旁边,它是不会出现的。”
不然当初它就不会等止役落单才动手了,完全可以把夭捺的记忆一同抹去。
说到这里,夭捺摁上前住止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是和伪人接触次数最多的人,它是不会放过你的,可能是今天晚上,它就会挑着时间过来找你了,你一定要记好这三个原则并且小心。”
止役点了点头。
重症病房是有探病时间限制的,机器人医生走过来催促夭捺离开,止役呆在病房里休息。
随着天空上的天气模拟系统逐渐变了天色,阴暗覆盖在病房窗前空地上,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整间医院就像没有人一样的安静,这让止役心情紧绷,脑海中不停闪过夭捺说过的话。
伪人现在在哪里?
它会不会已经混进医院团队,正在前来病房的路上吧?
止役很少有对某个人如此警惕的情况,只有经历过记忆丧失的人,才能明白这种恐慌。
怀着这种诚惶诚恐,他硬撑着病体从床上下来,咔嚓,将所有的房门窗户都锁了。
第一点完成。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止役刚准备上床,忽然听到通讯器传来急促的铃声。
明明是过去听惯了的来电铃声,回荡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是那么诡异,那么让人绷紧心弦。
止役接通了电话,问:“谁?”
“是我。”通讯器后传来夭捺的声音,“我想了一下,你现在还病着,我还是过来陪你了。你把门打开一下让我进来。”
不得不说,夭捺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止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可当他听清夭捺的说话内容后,心里却莫名冒出了一丝违和感。
虽然他早已失去对夭捺的大部分记忆,但潜意识告诉他,夭捺不可能说这种话。
她就不是那么乐于助人的人。
于是止役想起第二条原则,千万不要相信电话、电视等任何信号来电,因为那都是假的。
他保持着通讯器的通话缓慢靠近房门。
他的身体缓慢跪了下来,朝门缝底下往外看去。
门外果然有一双腿,穿着一双和夭捺脚上一模一样的鞋子,鞋子上面是苍白纤细的脚腕。只看这一部分肢体没有任何的问题。确实是夭捺。
止役紧盯着门外的画面,嘴里却对通讯器对面的人说:“我受伤那么严重怎么开门?门底放了备用芯片,可以直接打开房门,你自己拿吧。”
话音刚落,止役呼吸一窒。
因为他看到,一个人头从上而下垂直地耷拉下来,透过门缝直直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