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吹起来的布帘,秦之颜看着前面驾车的陈七,心情略有些复杂。
她不确定,暗卫是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出来的吗?
会不会给墨寒炫添麻烦。
可看着陈七挺直的脊背,和随着车子行走而微微晃动着的脑袋,莫名又给她一种极为愉悦的错觉。
他似乎很愿意跟她出来。
秦家内院,
护院小厮站了两排,因时间紧迫,并没有再请族老过来。
院内起了祭台香炉,柳氏的牌位被单独请了出来,瓜果清香已经点上。
“之颜,来,给你母亲上柱香。”
秦政表情严肃,语气却不失温和。
秦之颜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眸光遥遥看着排位上朱红的字,冷冷开口。
“非忌日,非诞辰,爹这样做,不怕扰了娘亲安眠吗?”
“这还不是都怪你!”王氏忍不住,眼神怨毒地瞪了过来。
“成婚之前,你爹已经请了族老过来,若不是你任性妄为,不肯签字敬茶,会让秦家落得如今被满京城的人看笑话的地步吗?”
她不提秦玉斌和秦玉婉的所为,将秦家丢脸的帽子全扣在了秦之颜的不懂事上。
“你不想让你娘死不安宁,就乖乖听话,把此事了了,保全了秦家,自然也保全了你自己的名声。别忘了,就算你嫁去了郡王府,你也还是秦家人!”
秦政待她说完,才厉声喝止。
“都别吵了,还嫌事不够大吗?之颜,过来上香,随后我带你去见李大人。”
秦之颜轻轻勾了勾唇角。
“爹是想让我跟那位李大人呈表,更改纳妾文书将王氏抬为平妻的事情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秦政丝毫未觉不妥,甚至还有些不耐。
这段时间,秦家频频出事,梧桐街铺子的事情,已经惹得宫里的那位不悦,如今顾彦昭也翻不起水花,他必须先保住这条大腿,绝不能让内宅的这点琐事坏了满盘计划。
“若我不同意呢?”
她话音刚落,站在一旁早就安耐不住的秦玉斌撸起了袖子。
“你个小贱种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从王氏掌控了秦家内务,没了娘亲护卫的秦之颜,就成了出气筒。
但凡秦玉斌在外面惹了事,糟了心,就会来梨园霍霍一番。
打骂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自从秦之颜设计了一次假死,秦政怕柳家知晓再没有银钱送过来,这才严令秦玉斌不可私自去梨园。
这些年的如履薄冰,即便重活一世,在看到面目狰狞挥舞起拳头的秦玉斌时,她仍觉后背发紧。
“啪啪!”
一道劲风从身边刮过,两个响亮的大巴掌打得秦玉斌鼻青脸肿,人直接掀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诋毁王妃?”
不得不说,陈七的气势比石川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秦玉斌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被打蒙了根本不敢还手,吓得立刻窜到了王氏身后。
“娘。”
王氏心疼不已,护着秦玉斌怒声训斥,“秦之颜,你竟然纵容下人在秦府逞凶!”
“是啊,你当如何?”秦之颜回的云淡风轻,差点没把王氏气吐血。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
秦政看了眼站在秦之颜身边的陈七。
刚刚那两巴掌,打的凶狠,这人绝不是普通的府兵。
他压下胸口的火气,再次温声开口。
“之颜,是你大哥做得不对,人你也打了,气也出了,就听爹的话,将文书一事先掀过去,莫要让秦家难堪。”
秦之颜似被说动,抬步缓缓走向祭台。
秦政顿时松了口气,亲自点了香递过去。
“你始终是爹爹最器重的女儿,无论多少年,也无论谁是爹的妻子,在爹的心中,你娘的地位不会动摇分毫。”
他说得无比深情。
一张儒雅温润的脸,尽显真诚。
秦之颜盯着灵位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侧头看向秦政。
“爹,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政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之颜……”
秦之颜将目光转开。
“香,就不用上了,我娘应该不喜欢你点的香。秦家的事情,并不是只有你说的那一个办法。”
“你什么意思?”秦政的耐心几乎用尽。
秦之颜平静的看着牌位,“给我娘一份和离书,我与我娘脱离秦家,与你们再无关系,你想娶谁,想让谁做秦家的嫡子嫡女,都跟我无关!”
“放肆!”秦政一把将香狠狠甩在地上,溅起的点点星火,将秦之颜的裙摆灼烧出小小的洞。
她抬手制止了陈七上前。
“秦大人不满意?”
一句秦大人,让秦政的脸变得铁青一片。
自古和离,女子所生子女,皆归男子,生死不出。
秦之颜的提议,简直是在打秦政的脸。
王氏却动了心思,她巴不得把秦之颜摘出去,到时候秦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可见秦政在气头上,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面对秦政的暴怒,秦之颜的神色依旧很淡。
“解决的办法我已经说了,如今京中流言漫天,秦大人还是早些做决定,免得影响了秦公子的仕途。”
提及这点,王氏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老爷,斌儿的前途为重,若是任凭此事发展下去,翰林书院给了切结书,就再难挽回了。”
秦玉斌跟顾彦昭的情况还不一样。
顾彦昭是有真才实学的,几个夫子心里也都有衡量,如今科考在即,若是顾彦昭最终能拿到名次,之前种种皆可掀过。
可秦玉斌不行啊。
他有几斤几两,秦政和王氏都很清楚。
此刻秦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娘一生为我,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逼着脱离秦家,你就不怕你娘魂无归处吗?”
秦之颜忍无可忍。
“原来你还知道我娘一生为你,可你给了她什么?你用她辛辛苦苦经营的铺面养活着你的妾室儿女,你们欢声笑语时,可曾在意过她的心疼。”
“她病重起不来床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你夺走了她执掌内务的权利,抢走了她精心打理的铺面,美其名曰不要她辛苦,却连近前照顾都不曾有,哪怕一次。”
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情绪激动。
娘亲的不平,死前的不甘,此刻灵位被强行搬出的不宁,桩桩件件,都是娘亲用一生去爱过的男人所为。
悲极,恨极。
“若今日没有和离书,我便代表我娘……休夫!”
“啪!”
秦政愤怒的一脚踹翻祭台,秦之颜母亲的灵位碎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