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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的赏花会多是青年男女一起出去踏青,不管民间贵族都是如此,赏花会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言而喻。
赏花会这天,多是男子邀请自己心爱的女子游园踏青,赏花看灯,或者寻些好玩的地方,一同游玩。
一般平民的约会在这天会更加大胆,贵族则含蓄很多,比如说裴梓辰邀请薛安然,就并不是私人约会,而是各个世家贵族,或者官宦之家的青年男女,同聚畅轻园里。
这畅轻园也是大胤一处出了名的赏花胜地,平民一般也是进不来的,由皇室管理。
薛安然带着绛雪墨枝到时,正好听到一阵叫好声。
“裴世子的画技着实又精进了!这画中美人绰约姿态,雅而不俗,实在叫人观之心神俱醉啊。可用形神俱备,神韵自现八字来赞叹裴世子的画技了。”
“那画中人也得好看呀。我瞧着清瑶妹妹就像诗文里的洛神一样,绰约缥缈,宛如惊鸿。”
谢清瑶听到众人的夸赞,含羞低下了头,退到一旁。
裴梓辰将画卷了起来,含笑递给谢清瑶道:“劳烦你做这画中人的参考了。这张画就当做我给谢姑娘的谢礼吧,还望谢姑娘不要嫌弃。”
谢清瑶低着头接过了画,露出一双素白的柔夷,腕上那沉绿色的镯子,衬得她手腕越发纤弱,肤色越发雪白,裴梓辰不自觉看痴了,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力,那画卷谢清瑶迟迟没接过去。
周围的人互相传递着眼色,一个少女娇笑着说了一句:“裴哥哥,听说你的一张画千金难求,难得有此雅兴,也给我们姐妹画一张好不好?该不会,只给清瑶妹妹画吧?”
谢清瑶满面羞红,正要说什么,又一人道:“薛大小姐来了!”
绛雪得了薛安然的嘱咐,不再风风火火,只是满眼嫌弃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她还真把这翡翠镯子带上了……”
薛安然走上前去。
这镯子也不可能送给孙氏,若谢清瑶能忍住不戴,薛安然又要高看她几分了。
可惜,她忍不住。
薛安然到后,原本热闹的众人一下子鸦雀无声,只有谢清瑶迎上来,声音柔柔道:“大姐姐,你身子不太好,怎不在家多休息几天?”
薛安然怎会无缘无故身子不好?她这话,一下子让人联想到薛安然被山寇掳走一事。
上一世她就因为这一句话,硬生生忍着众人若有若无的异样眼光一整场,后来实在受不了提前离席,落了个不合群,性子孤僻的名声。这一世因有赵承业作保,倒是没人敢用颜色各异的眼神看她。
薛安然微笑道:“瑞王送来的那几瓶药甚是好用,原先以为要养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三四天就好了。”
瑞王回京,一直就是世家贵族间的热门话题,当下便有贵族少女接话道:“……薛大姐姐,你亲眼见到了瑞王吗?他是不是……长得凶神恶煞,面上疤痕纵横?”
“放肆!瑞王殿下是我们大胤的英雄,谁容许你背后这么非议他!”少女身边的男子许是她哥哥,闻言直接呵斥。
少女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今天的赏花会本来就是言行无忌的……”
若是言行间避讳太多,男女之间如何互相更进一步了解?赏花节便没什么意义了。
男子还是不满道:“那是别人!瑞王殿下是瑞王!”
薛安然笑道:“钱姑娘多虑了,瑞王殿下是我们大胤的英雄,长相也很是英明神武。”
“哇,真的吗!”
“天呐,行兵打仗那么厉害,人还长得好看,谁有福气能嫁给瑞王啊……”
“薛大姐姐,你能不能画一张瑞王殿下的画像,让我们看看?”
虽说瑞王回京那天有无数百姓围观,但这些高门大户的贵族小姐,在那种平民多的场合,多是被拘在家中的,没见过瑞王的大有人在。
见薛安然真的见过瑞王,一时叽叽喳喳的都把薛安然围起来。
原本风头正盛的谢清瑶和裴梓辰,一下子就被冷落在边上了。
谢清瑶便罢了,她这两年才在上京露头。裴梓辰却一直是贵族女子婚恋的热门人选,当初传出和薛安然订婚,不知多少闺中女子咬碎了手帕。
裴梓辰长身玉立,生得俊美非凡,确实难得一副好皮囊,但他的长相偏女子的审美,柔有余而刚不足,有些压不住薛安然的明艳。
跟谢清瑶站在一块,倒显得非常和谐。
薛安然不得不承认,前世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识人不明,也被裴梓辰这副皮囊迷惑一时,为他伤神伤心。
前世她把大部分错归到谢清瑶身上,和谢清瑶斗得你死我活,裴梓辰完美隐身。她却忘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裴梓辰不给机会,谢清瑶也没地方下手。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准备了一些酥饼小吃,大家边赏风景边行飞花令吧。”
这次赏花会的主办方是裴家的嫡女,裴梓辰的嫡亲妹妹,裴若夕。
裴家能借到皇家的畅轻园作为花会场地,也是因为如今大胤的四大世家裴、顾、陈、陆,几乎垄断了大胤的吏治,朝堂上十之八九皆是四大世家的子弟、姻亲或门生,便连皇室对上四大世家,也要避其锋芒!
长平侯府不过空挂着一个侯府的虚名,只是名分上说出去跟裴家门户相当,实际上两家的真实家底根本没法比,这门婚事属实是薛安然高攀了。
很难说皇上撮合薛安然和裴梓辰的订婚一事,背后是不是有别的用意,上辈子薛安然都没有细想。
这也是这些贵族子弟明明知道裴梓辰的订婚对象是薛安然,还要起哄裴梓辰和谢清瑶的原因。
谁看不出裴梓辰真正中意的其实是谢清瑶?
薛安然在他们眼中跟裴梓辰一比,什么也不算。
裴若夕作为世家贵女,且是嫡女,行为做事自是很有章法。裴家让她独自出来张办赏花会,也是看重她,要培养她的意思。
薛安然,裴梓辰,谢清瑶等七八个人分到一桌,在水边凉亭坐下。
待要落座时,薛安然忽然道:“裴小姐,那边怎么有位落单的姐妹,何不邀请她来同坐?”
裴若夕循声看去,见是一个面生的少女,穿着发旧的蓝布衫子,身后一个丫鬟都没有,神色拘谨。
裴若夕道:“柳儿,你去问问,看看是哪家的婢子,迷了路。”
薛安然道:“裴小姐,只怕她不是奴婢。我有幸见过她一回,她是吴大人的女儿。”知道裴若夕不可能记得什么吴大人,薛安然提醒道:“工部记书的吴大人。”
工部记书,就是在工部跑杂活,记录工程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材料什么时候运来的。
而这位少女正是在长平侯府品鉴过玉石,周氏的女儿。
裴若夕心里不耐,面上却不好发作,这一桌的人,薛安然和谢清瑶的家世出身是最落魄的,但好歹还顶了个侯府的虚名。这吴家小姐算什么啊?一个工部从五品官员的女儿,也要与她同吃同坐,传出去真是笑死个人了!
裴若夕道:“咱们这一桌的人,无人与吴小姐相识,何必叫她前来尴尬,柳儿,把吴小姐送回去吧。”
她也没指明是送到哪里去。
如果赏花会还没开始,吴小姐就被送回家,这事明天就能传遍整个上京,吴小姐以后也不用在上京的贵女圈里混了。
只怕这次赏花会,都是吴大人和周氏斡旋了许多关系,才将自家闺女送进来。他们何尝不知道闺女会受冷落,只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闺女能找到自己合意的如意郎君罢了。
“慢着。”薛安然再次打断裴若夕的话:“我认识这位吴小姐,让她坐在我身边吧。”
裴若夕微微皱眉,当即席中便有贵女道:“薛大小姐,虽说长平侯府名声不显,但也不至于什么人都结交吧。薛大小姐就算不顾裴小姐的面子,但是待会我们要行飞花令,吴小姐的出身……怕是没有学过这些诗词歌赋吧……”
谢清瑶当即道:“这位姐妹哪里的话,我大姐姐常日在家中,哪里认识这吴家小姐,不过是心善看她可怜,为她说两句话罢了。”
裴若夕面色一变,冷冷道:“薛大小姐的意思是,我这做主人的,心思不善,待客不周,这赏花会举行的不合你薛大小姐的意了?听闻薛大小姐的管家理事之才,在整个上京的贵女中也是独一份的,若夕不才,现在还请薛大小姐好好指教若夕一番了!”
她让薛安然当面指教她,便是让薛安然明面上打她的脸,但她是裴家的嫡女,打她的脸就是打裴家的脸,这便是问薛安然有没有底气明面跟她对上了!
裴梓辰温言道:“安然妹妹,客随主便,若夕自会料理好这等小事,你就不用挂心了。”
那吴小姐刚刚正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但她离薛安然这桌最近,犹豫之下其实已经主动走了过来,听到了这番对话,此时弱弱出声道:“……爹娘请先生教过我诗词歌赋……”
裴若夕不妨她小门小户出身,居然敢主动走过来,一时愣在了原地。
“你会?”裴若夕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何况这时叫吴小姐坐下,也太打她的脸了,顷刻之间,她便笑道:“既然如此……吴小姐,非是我刁难你,但我们这一桌,都是去岁就玩熟了的,薛大小姐好意说谎话与你相熟,也是怕折了你的面子。这样吧,你若在半柱香内作出一首小令,题词便是这畅轻园中的花卉,我便邀你同坐,如何?”
吴小姐脸色唰的一下变白。
便是在场才学最好的裴梓辰,要半柱香内作出一首小令,也是不行的!
但她若是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白白费了爹娘的一番苦心?!
而且她后知后觉过来,此番已是得罪了裴家这位小姐,以后贵女圈中,她的名声恐怕是挽不回来了!
吴小姐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想为自己觅得一位好夫婿,为何,为何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她求助的眼神看向薛安然,她记得,只有薛安然为她说过话。
裴若夕也挑衅的看向薛安然。
她虽是裴家的嫡女,容貌却比不上薛安然,别说她,上京的贵女,容貌上能与薛安然相较一二的,本身就寥寥无几。何况薛安然的身材……便是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脸红。而薛安然也很张扬,知道自己的优势,特别爱穿什么石榴红这般显眼的颜色,让她的美更加张扬夺目了!
真是不知羞耻,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裴若夕对薛安然心中一直是不齿的。
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让薛安然吃瘪,她心中很是得意。
众所周知,薛安然擅管家理事,也能作策论,但是诗词歌赋却作的平平,她就不信了,薛安然能在半柱香内作出一首小令。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薛安然和裴若夕。
便连裴梓辰也没有作声。
其实只要裴梓辰随口说两句话,裴若夕便不会再为难薛安然。
可是裴梓辰没有。
前世薛安然为了讨裴家的喜欢,不再穿自己喜爱的石榴红,不再花时间经营铺子、抛头露面,不再没事就泡在藏书馆中看史书典藏,也不再描眉点翠,涂抹妆容,好让自己的容貌显得更素淡些,不引人注目些。可是没用,不论她做什么,裴家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每次她去裴家拜访,那些藏在暗处的敌意和不屑,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可是裴梓辰只会轻描淡写的说她想多了,说她闹,说她心胸狭小,根本不配为裴家的媳妇……
她为裴梓辰做的一切努力,裴梓辰统统都看不见。
她早就应该想清楚,裴家之所以敢对她不敬,是因为裴梓辰对她不敬。
薛安然正视着裴若夕,微微笑道:“为何非要依着裴小姐的意思,作飞花令呢?难不成裴小姐想不出什么新奇点子,让这赏花会更有趣一些,只会墨守成规,照搬前人不合时宜的法子?”
“你!”裴若夕大怒,同时心里生出一丝惊惧:薛安然,她居然敢正面同自己对上!
裴若夕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裴梓辰。
她,不顾惜和裴梓辰的婚约了吗!
不应该啊,明明,明明只要一涉及到裴梓辰,薛安然就会作出让步的……
裴梓辰这时也站了起来,斥道:“安然,你是客人,这不合规矩,别闹了!”
薛安然淡淡道:“我只是不明白,我只想邀请这位吴小姐同坐,为何裴小姐要诸多阻拦。”她似笑非笑:“莫非四大世家同气连枝,所以这世上的规矩,只有他们能定,别人都定不得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
薛安然这话是在暗指什么?!她疯了不成?!怎么敢将这话放在明面上说!
裴若夕惊惧不已。
她是女流之辈,怎好接口这话?
裴梓辰也实实在在变了脸色,他一向不喜薛安然容貌太盛,但薛安然行事却一直谨慎,今天怎会……
但他很快面色一缓,拱手道:“谨修,景明,你们也来了。”
薛谨修和薛景明一到,裴梓辰顿感轻松。薛安然可以对裴若夕顶嘴,他这个未婚夫也不好太帮着自家妹妹。但薛安然总不能对薛谨修和薛景明都顶嘴,若是传出去,薛安然今晚回去便可以被孙氏直接关禁闭,没收所有嫁妆了。
裴梓辰一点也不担心,或者说没想过,薛谨修和薛景明会帮着薛安然,为薛安然撑腰。
果然,薛谨修第一句话便是严厉道:“安然,快向裴小姐道歉!”
吴小姐忍不住道:“她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