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熟。
他已经预备起身了。只是垂眸之时,看到熟悉的陈设桌椅,一晃神,又想到了昨夜的那场梦。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开了口:“阿姐……是不是和云殷很熟悉?”
昨日交谈,他听出了宛荣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份亲昵。他曾听人说过,云氏和皇室走得极近,尤其是元后的一双儿女,自小一起长大,无关风月,也是极好的关系。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宛荣原先有些飘忽的眼神定住了,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看向了李昭漪。
片刻后,她才有些犹豫地道:“……确实和王爷有些交情。不过这些都是旧事了,王爷长年驻守边关,我与他并无什么联系。”
“孤没有别的意思。”李昭漪解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宛荣的紧张让他也跟着有些紧张,他结巴地道,“我,孤的意思是,云殷他……其实很担心你。”
那日他和云殷的交谈,不在意是假,想让他拒绝宛荣是真。
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的话音落下,宛荣就怔住了。
说都说了,李昭漪决定索性把想说的话说完。
“他很在乎你,以他的性格,能被他在乎的人应该不多。孤看得出来,阿姐应当也很在乎他。”他小声道,“如果阿姐离开了,他能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孤觉得,他应该会挺孤单的。”
宛荣的眼睫蓦然一颤。
很显然,李昭漪的这句话戳中了她的心事。
她有些慌乱动了动唇:“我……”
李昭漪说完所有想说的,终于松了口气,善解人意地道:“阿姐可以再想想。”
他站起身,想了想,轻声道:“有空的话,阿姐可以常来走动,下次来若是碰上了,你们可以说说话。孤的寝宫没有外人,不需避嫌。”
说完,他跟宛荣道了别,离开了寰清宫。
*
刚出寰清宫,李昭漪就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是不擅长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很生疏,总之他不习惯。
不过说的确实都是他的真心话。剩下的,就看宛荣怎么想了。
李昭漪觉得他尽力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说很多话,尤其是继位之后,因为他总是说错。
但是宛荣是个很温柔的人,云殷也是,尽管他们的这份温柔不是对他,但他仍然觉得,他们彼此的心意对方不知晓这件事很可惜。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做“摆件”范围以外的事,这会儿,李昭漪的心还怦怦直跳,就像是刚刚考完一场小考。
他努力按下内心心虚的感觉,安慰自己反正云殷不知道这件事,劝动了宛荣目的就达成了。
这样一想,他心里轻松了许多。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黑影几个纵跃,悄然在一处别院落地。
他开始将寰清宫殿内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转述,凉亭中的人支着额,一边听,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
耳边的叙述平铺直叙,毫无感情,他起先听得甚至生出了些不耐烦,只是不知道何时,他手上翻书的动作却停了。
“主上。”木柯道,“这就是陛下和长公主交谈的全部内容了。”
“……主上?”
“知道了。”云殷翻了一页书,平静地道,“回去吧。”
等黑影离开,他垂了眸,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却仍旧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嗤笑了一声,合上书,起身走向了前院。
跟着的仆从迎上来,他把手上的书丢给他,语气平淡:“备马,去城郊马场。”
第6章
常梓轩在城郊马场寻到他要找的人的时候,云殷已经跑了两圈。
骏马奔腾,其上的人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衣,墨发飞扬,露出张扬而锐利的眉眼。
他越跑越近,自常梓轩面前径直掠过去,前往内场。就在常梓轩以为,他要就此下马之时,耳边响起惊呼声,马上的人张弓搭箭,蓦然瞄准了不远处的箭靶。
一箭破空,箭矢稳稳扎到靶心。
尾翼颤动之时,云殷已经下了马。常梓轩回过神,跟着他一起往马厩处走,一边走,他一边有些好奇地开了口:“怎么突然来郊外跑马?”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新帝登基之后,云殷就一直忙于朝政,已经很久没来城郊放松过。
云殷不答,只是反问:“你怎么在这?”
语气很冷淡。
常梓轩一脸无辜。
“我来找你啊。”他道,“听说李淳月那丫头一心想着要出家,闹了些日子了,问问情况。”
云殷没说话。
常梓轩察言观色,试探着道:“没劝动?”
“没事儿。”他安慰道,“再劝劝,先拦着她就成。那丫头确实倔,但你的话她应该肯听。”
云殷冷笑了一声。
常梓轩:“……”
得,戳到人逆鳞了这是。
他“嘶”了一声,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就见云殷垂了眼,张弓搭箭,又是一箭。
第二箭靶心,场外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常梓轩却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这火气挺大啊。”他道,“这是谁惹到你了?应该不止是李淳月吧?”
那丫头虽说性子倔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挺乖的,能有这气人的本事?
他又接连问了一串,云殷依旧没回答,自顾自地回答上一个:
“劝动了。”
常梓轩微讶,随即松了口气。
“好事啊。”他由衷地道。
“不是我劝动的。”云殷漠然地道。
常梓轩:……?
“陛下去了一趟。”云殷终于舍得多说几个字,满足了常梓轩抓耳挠腮的好奇心,“现在,李淳月应该改变主意了。所以,跟我没什么关系。听懂了?”
常梓轩听懂了。
常梓轩自己绊了自己一跤。
-
回去的路上,常梓轩还有些没回过神。
已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如火烧一般灿烂。
两人都骑着马,常梓轩慢云殷半步,语气尤是不可置信:“陛下……你说的是,当朝天子?”
云殷:“……”
他很认真地问:“你前些日子告假,原来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常梓轩:。
“许久不见。”他评价,“你这张嘴真是风采依旧。”
他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惊讶啊,你跟陛下很熟吗?他跟李淳月也不熟啊。他不是已经安安静静在宫里当了半个月的花瓶了,这么突然。”
他想了想,“木柯告诉你的?他有没有说陛下具体怎么劝的?”
这照理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是云殷停顿了一瞬,却避而不谈,只是道:“没说。”
“行吧。”常梓轩在意的也不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