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勾销?”
“殿下。”他提醒,“尹大人的尸首,可还没凉呢。这可是我燕朝的肱骨之臣。”
女子脸色不变:“尹恪一心为国,就是性子执拗了些。无妨。”
“九泉之下。”她道,“他会理解本宫和王爷您的良苦用心的。”
云殷盯着她看了半晌,嗤笑出声。
“殿下。”他道,“本王很好奇,是什么让您说出了这样的话。或者说,您凭什么觉得,您今天可以坐在这里,和我进行所谓的谈判?”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就凭尹恪替你养的私兵?”
他话中的嘲讽实在太过明显,李淳瑾脸色微变。片刻后,却突然笑了笑:“就凭……本宫知道,本宫亲爱的好弟弟,唯一骨血的下落?”
话音落下,云殷终于敛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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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这才是他们今夜会坐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小半个时辰前,昌平长公主李淳瑾进宫面圣。托人一同捎进来的,是一块雕刻精细的玉佩,说是要与天子叙旧。
当时澄明殿的大太监已经作好了将她赶出去的准备。
却没成想,平南王却放了她进来。
“本宫其实挺奇怪的。”昌平道,“大晚上的,平南王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儿。难道我那好弟弟这么晚了还在勤勉于政务,让你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不成?”
不是没听过宫中的流言。
但是她不信。
不信的不是云殷会对李昭漪感兴趣。这宫里藏污纳垢的事多了去,更何况她弟弟有那样一幅好样貌。她是不信云殷会被色相迷昏头脑。
尽管李昭漪不在,云殷还留宿澄明殿。
这个事实本身听着就不可思议。
这话可问可不问,昌平承认,她的确是有些好奇。
好奇云殷对李昭漪的态度。
她问,云殷却不答,他只是道:“殿下,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昌平默然不语。
片刻后,她道:“玉佩是从一个名叫阿若的平民女子身上找到的。”
“西南旱灾,朝廷分发救济粮。尹恪去了她所在的宁武县。”她缓缓地道,“这名女子当街拦了他的轿子,声称自己有冤。随后,她便告知了尹恪,六年前的事。”
“这事你应该比本宫清楚。”她看着云殷,“六年前,老二来西南看你,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云殷不答。
昌平试探着道:“他是不是……中了谁的计?”
这不是她胡乱猜想。
西南一带生活着不少聚居的部族,奇闻异事不少。
其中,就包括一些秘药。
那个时候李昭钰风头正盛,也刚好到了成婚的年纪。动心思并不让人意外。
“这殿下就不用管了。”云殷道。
“好吧。”昌平耸了耸肩。
她本也只是随口一说,现在看云殷的反应,当年应当确实发生了一些故事。
她心下安定了不少,道:“你要问什么,可以问。只是那女子在哪里,本宫是不会告诉你的。”
云殷笑了笑:“行。”
“本王的确有问题想问殿下。”
他垂了眼,漫不经心地玩着茶杯。
“殿下说,那名女子是西南旱灾之时才找到的尹大人。那么,本王想知道,在这之前,长公主殿下和巡抚走得那么近,是想做什么?”
话音落下,昌平脸色微变。
*
“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低哑的声音。
李昭漪回过神,有些慌乱地抬起了头。
陆重看着他:“小殿下,你还在想云殷。”
陈述句。
李昭漪抿紧了唇:“我没……”
“我不是想他。我就是,我就是在想。”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辞,“这样的话,那云殷不是很被动。”
他终究没有否认他对云殷的在意,他知道,他瞒不过陆重。
昌平确实抓住了云殷的软肋。
李昭漪毫不怀疑,这件事若是真的,那会给云殷带来多大的掣肘。
那可是李昭钰的孩子。
陆重却淡淡地道:“殿下放心,王爷不会有事。”
李昭漪一怔。
他还要再问,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车夫停了车,悄无声息地离去。
陆重扶着李昭漪下了车。周围一片昏暗,只能依稀辨别出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院子。
一位老妇人将他们迎进去,什么都没多说,就去了隔壁屋子。
陆重吐出了一口气。他道:“好了小殿下,一会儿你骑上马,往北一直走,会有人在官道的尽头接应你。”
李昭漪怔了怔。
他有些敏感地说:
“你呢?”
陆重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道:“我跟你分两条路走。这样若是有人追来了,也是个障眼法。”
“这么大了,还黏师父么?”
李昭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陆重敛了笑意,别开了眼。
在李昭漪看不到的地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小殿下,您不是想知道为什么王爷不会出事吗?还有点时间,我现在告诉你。”
李昭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有些迟疑地小声道:“为什么?”
陆重笑了笑。
他道:“因为我刚刚跟你说的,都是昌平以为的。”
“软肋之所以能成为软肋,首先,它得是事实。而不是一些精心钩织的……谎言。”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澄明殿内。过了许久,昌平才开了口。
语气是强装的镇定。
“只是好奇。”云殷笑着道,“想知道长公主殿下是什么时候开始盘算着,把本王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让本王万劫不复的。”
昌平不知道该怎么答。
片刻后,她道:“……本宫总要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考虑。”
她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王爷就不用在这里跟本宫计较这件事了吧。潜龙殿一夜,老大和成阳是怎么死的你我都清楚,本宫只是联络了尹恪,远不及平南王的魄力。”
云殷颔首:“殿下说得有理。”
“换了本王,处在陛下的这个境地。”他含笑道,”那必然也是不甘被圈于一方天地,定要奋力挣扎,最好,能将情势逆转、转而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毕竟谁都知道,燕朝最心软的太子殿下,是个什么下场。”
他顿了顿,站起身,“那就这样吧。”
昌平愣住了。
她跟着站起身:“云殷,你什么意思?”
“云殷?”
“云殷!你站住!”
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中间有哪里不对劲,声音变得慌乱而尖利。而他的身后,云殷轻轻地叹了口气。
“殿下知道联系家父的旧部筹谋谋反,知道蓄养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