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漪是个女子,但凡家里有宝贝的爹娘抑或是兄弟姐妹,都得抄了家伙跟人拼个你死我活。
李昭漪不是,他也没有疼他的人。
颜珩舟不知道的是,他曾经有。但即便是陆重,也没办法跟当朝的摄政王抗衡。他在宫中唯一的倚仗,只有云殷。
若是天生冷心冷清,倒也能无所顾忌。但谁都知道,云殷不是这样的人。
他喜欢李昭漪,怎么可能不在乎李昭漪的感受。
与其说颜珩舟是在为李昭漪打抱不平,不如说,他只是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李昭漪如果难受,那云殷绝对也不会好受。
只是现在,李昭漪并未表露出不适,矛盾埋藏在很深的地下。
所以一切才能显得这么温和。
可是。
矛盾总有爆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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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最后,常梓轩还是妥协了。
他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说阿殷这事做得妥当。”他觉得自己冤死了,“他还没跟陛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劝过他,我说你悠着点。没用啊。”
他委屈死了,颜珩舟愣了下,脸色也缓和了。
“我不是怪你,只是提醒。”颜珩舟道,“有些事,我这个局外人可能看得更清楚些。你跟陛下无亲无故,自然会站在阿殷的立场上替他考虑问题。”
他顿了顿,“至于怎么办……”
“其实我觉得。”他道,“若是真心喜欢,那就直接告知对方。一直藏在心里,对方也不知道,对方心思敏感一点,会委屈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常梓轩在京中呆了许久,对李昭漪的性格再了解不过。
他意识到了颜珩舟说的可能真的是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妙。尤其是,他想起了李昭漪和云殷最近莫名其妙的冷战。
他终于有些着急了:“那我去劝劝阿殷?”
“行啊。”颜珩舟道,“注意措辞,别让他以为你要抢他相好的。”
饶是心情复杂,常梓轩也忍不住乐了。
过了一会儿,他道:“哎,你觉得这些事,阿殷能想通么?他怎么不着急啊。”
颜珩舟微顿。
片刻后,他说:“若是他能想通自己对陛下的心意,那么应当也能想明白这些。之所以迟迟不跟陛下坦白……”
他突然笑了笑。
“你刚刚说,阿殷喜欢陛下。”他道,“那你觉得,陛下对阿殷呢?”
常梓轩怔了怔。
“这还……”他有些犹豫而诚实地说,“真不知道。”
他是云殷的朋友,就像颜珩舟说的,看事情想事情,都是从云殷的角度看问题。坦白说,他是真没想过李昭漪会怎么想。
李昭漪……
他抽了抽嘴角:“我说真的,你换朝中任何一个人,就算我没怎么接触过,我都能说出他们大概的想法。但是陛下的想法,我是真说不出来。”
从这个角度,李昭漪是真适合当皇帝。
……什么叫圣心难测啊。
“所以啊。”颜珩舟慢悠悠地道,“你猜不出来,有些人也猜不出来。”
常梓轩不知道,顶多是少一个风月八卦。
云殷不知道……
“啧。”颜珩舟道,“怂。”
*
有些人怂,有些人却要直面。
到最后,颜珩舟还是把自己收拾齐整进了宫。
进宫的路上,他还在想和常梓轩的对话。
其实为云殷也不假,毕竟他跟云殷也算是旧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误入歧途。但私心也有,他的确很喜欢李昭漪,无关风月,也有欣赏。
聪慧之人在京中不少,但纯澈之人却难得。
入了世,却还能始终保有最纯净的部分,就更是罕有。
李昭漪是特别的。
或许连云殷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因为一个人而一次次地突破底线。但是在作为外人的颜珩舟看来,这并非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当然……
这份特别,部分可能也是被精心养出来的。
他又在心里“啧”了一声。
转过长廊,便是澄明殿。颜珩舟不再多想,敛了神情踏进殿内。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
颜珩舟心中一顿。
殿内点了烛火,但没有全点着。
空气里寂静一片。
照例,臣子不可直视圣颜,颜珩舟只能看着眼前的地砖,屏气凝神。
他没等太久。
不多时,耳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与此同时,太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颜先生,请起吧。”
竟是给他赐了坐。
颜珩舟心中愈发讶异,他坐在座位上,抬起眼。刚好撞见年轻的帝王一身低调的常服自里间走出来。眉眼清丽,恬静美好。
和颜珩舟四目相接,他顿了顿,轻声说:
“先生好。”
……好乖。
颜珩舟掐了一把自己,自我提醒:
冷静,冷静。
这是兄弟他相好。
提醒完,他心里平静了不少。
他道:“陛下圣安。”
顿了顿,又解释,刚好在梓轩家下棋,换衣收拾耽搁了些时间,陛下见谅。”
背地里不正经归不正经,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颜珩舟是懂分寸的人。
只是他绷了起来,李昭漪却反而放松了。
他笑了笑:“先生今日怎么这么拘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颜珩舟:“……”
嗯?
他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但是李昭漪已经站起了身。
他身量瘦弱,脊背却挺得很直。一双猫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颜珩舟。颜珩舟早已跟着站起身,他也看着李昭漪,掌心沁出细汗。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先生。”李昭漪轻声开了口,“孤想请您帮一个忙。”
颜珩舟张口就想说什么,却被李昭漪打断:“先生不必急着答应。”
他看着颜珩舟,慢而平静地道:“这件事,于先生不仅无益,而且有害。先生不愿意,孤也完全能理解。孤今日来求先生,只是因为孤真的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一无所有。
他生若浮萍,在这偌大的宫中漂泊无依。
他以为他短暂地拥有过什么,而事实告诉他,他什么都不配拥有。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
京城,刑部。
云殷自刑堂向外走,一身的血腥。
他面无表情,垂眸想着刚刚的口供,心口却突然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他皱了眉,停住了脚步。
“主上?”一旁的木柯察言观色,开了口。
“没事。”云殷回过神,继续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