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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不好,还是多吃一点吧。”
他将那两盘点心慢慢推了出去,推到了古兰时的身前。
古兰时正在旁边翻阅兵书,声色有些清冷:“不用了。”
他似乎还没从前几天的事情中走出来。
贺裕从盘子里掐出了一块肉馅月饼,举到了他的嘴边:“古兰时,你吃一点吧,这是我们中原的月饼,很好吃的。”
快要开春了,距离中秋节还早,现在买到的月饼都是乌夜国人自己做的。
没有中原人做的爽口,但是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古兰时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忽然问道:“贺裕。”
贺裕举着月饼的手都有点酸了,他疑惑道:“嗯?”
“你是不是可怜我?”他继续问道,虽然一副拒绝的模样,但是目光一直放在对方举着月饼的手上。
贺裕讪讪收回了手:“你哪里用得着我可怜。”
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等等。”
古兰时攥住了他想要收回去的手,俯下身子,一口咬住了他手中的月饼。
肉馅的,放凉了不好吃,外边的一层酥皮都软了。
柔和的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他颓丧的气息在灯火中又些迷离。
像是一个……不真实的人。
贺裕心口一紧。
等到他真的离开之后,他就见不到对面这个人了。
贺裕伸出手,摸了摸古兰时的侧脸:“你……以后会去中原吗?”
古兰时赫然抬头,随后扯了扯嘴角:“现在还在想逃跑的事情?”
“不是。”贺裕的声音轻了下来,随口扯了一句,“我看见你吃月饼,心里有点想念京城的糕点。”
古兰时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这块月饼,慢条斯理地咬了几口,随后拿帕子擦了擦嘴:“想吃什么,我叫人骑千里马给你买。”
“有点麻烦吧……”
“不麻烦。”古兰时看着他,眼神平静,语气平稳,“你的事情都不麻烦。”
听到这话,贺裕的鼻尖耸了一下。
他的心像是被豁开了一个口子,不停地灌着冷风,有些刺痛。
他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衣兜,在摸到了什么东西之后,他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些许。
贺裕张开了唇,似乎是在玩笑:“你把我放回去,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他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有些凉意,还有些硌人。
如果他还在齐国就好了,如果他从来都没有遇见这个人就好了。
古兰时眉头一蹙,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我不会放你回去,除非你自己有本事逃出去。”
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往日贺裕都不会当回事,今天这句却让他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贺裕低下了头,眼睫轻颤:“古兰时,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古兰时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将灯火拉近了些许,看着他的脸道:“我知道。”
所有人都很讨厌他。
所有人都在离他而去。
细细算来,现在他身边真的只有贺裕了。
贺裕咬着下唇,从桌上拿起了一块月饼,咬了一口,皱着眉头:“不好吃。”
不好吃的东西,对方却吃得津津有味。
古兰时瞥了他一眼,伸出了手:“不好吃给我,我吃。”
贺裕就咬了一小口,还剩下大半块月饼。
他有些犹疑地递到对方手里:“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我不喜欢吃。”古兰时道。
“那你还吃。”
“我饿了,还不行吗?”古兰时没有仔细解释,他站起身来,将贺裕抱了起来,“去沐浴吧。”
“我自己能走……”
“我喜欢抱着你去。”古兰时不由分说道。
二人维持着一种古怪的温馨气氛,就像是战场上的双方忽然暂停休战,握手言和。但是仇敌终究是仇敌,他们只是暂时收起了獠牙,给对方假意示好罢了。
贺裕窝缩在他的怀里,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儿。
古兰时的胸膛硬邦邦的,还有各种刀伤,棍伤,凹凸不平,沟壑纵横。
比起“他一定打了很多胜仗吧”,贺裕更想问“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古兰时按住了他的头,制止道:“不要瞎闻。”
“闻闻都不行了。”贺裕嘟囔了一声,不再开口。
从寝房到浴房不过几步的距离,来往的宫人纷纷退到了墙根,给二人行礼。
除了古兰时以外,他怀中的贺裕就是整个王宫中最尊贵的人。
只有乌夜国人才知道这一声“大妃”的分量。……
两个人一向是一起沐浴,在水中,贺裕能看得出对方的异样。
“你……”贺裕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些,“什么时候……”
古兰时将人重新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在他头上浇水:“刚刚。”
贺裕的脸红了,有些恼,说道:“那块月饼,你不喜欢吃还吃,是不是因为那是我拿给你吃的?”
古兰时低着头看他,宽厚的肩膀盖住了他。
“贺裕,你真的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沉缓道。
贺裕感觉他的胳膊太粗壮了,拧也拧不动,干脆就放弃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承认。”
“不。”古兰时道,“我承认。”
贺裕身子僵了一下。
“但是一般人都不会说出来,你还非要找我刨根问底。”古兰时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贺裕,你看着真笨。”
贺裕差点跌倒在浴桶中,还好被对方一把捞了起来,才没有呛水。
“吓到了?”古兰时将人提溜了起来,然后揽住了对方的腰身,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吸了一口他的颈肉,“你身上的气味儿变了,我走的这些天,是不是没有好好沐浴?”
贺裕闻言,满脸不服气:“我隔一天就要洗一次,你们这边太干了,洗了之后也难受……”
“嗯。”古兰时道,“中原,尤其是江南一带多雨,有些湿冷,待久了也不舒适。”
贺裕心想,自己在京城长了十九年也没有觉得不舒适。
“你还去过江南吗?”他问道。
“去过,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到那的时候得了一场病。”古兰时道,“伤风了好些日子。”
“我都没怎么去过江南。”贺裕感慨了一声,“听说他们那儿的糕点做得不错,我还真的很想尝尝呢。”
此话一出,古兰时浇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贺裕打量着对方的神色,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又惹对方生气:“你怎么了?”
“你今天晚上怎么一直在提中原的事情?”古兰时的目光锁住了对方,“又想逃了?”
二人温情的时候不多,每次都会被诸如此类的事打破气氛。
“贺裕想要逃跑”这几个字一直像是卡在古兰时喉间的一根刺,想咽又咽不下去,想吐也吐不出来。
贺裕翕动了一下嘴唇,有点强颜欢笑的意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古兰时眸光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