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吃亏

从天花板垂下的灯泡散发着猩红光芒，宛如一颗颗猩红的眼珠子，窥视着走进店铺里的活人。

店铺墙上的一幅幅图册已经老旧发黄，上面描绘的刺青图案既不是历史人物，也不是神话人物，而是一个个显得怪异又恐怖的厉鬼身影。

陈重确定梦中不存在鬼坛老人，走进这家刺青馆就仿佛进来参观画展一样，仔细观察着每一幅图册上的刺青图案。

有的图案是一具挺着大肚子的女尸，仿佛难产而死一样，身体骨瘦嶙峋，肚子却出奇硕大。

有的图案是一具身上缠绕锈迹斑斑铁链的无头男时，像极了一个经历痛苦死刑又离奇复生的恶徒，带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

有的图案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乞丐，目光阴冷死寂地盯着前方，枯瘦脏污的手掌端着一口破碗，仿佛正在向什么人行乞。

“这里每一副刺青图案都代表一只鬼，将来我会来到这里买下一副刺青图册。所以趁着梦中预演的机会，我必须提前挑中一只能够与鬼殓达成灵异平衡的刺青。”

“人皮箱里的那只鬼的复苏形式是尸蜡寄生，侵蚀血肉，我驾驭的第二只鬼，最好能够阻止尸蜡侵蚀，不让身体继续恶化。”

陈重有了主意，走走停停，眼前闪过一只只厉鬼图案，突然脚步一顿，盯上了面前的一张图册。

图册上没有说明刺青的能力和特点是什么，得他仔细辨认，再加上一点点猜测。

而面前的这幅图册上画着一副不完整的骷髅。

这个骷髅只有上半身，盆骨与腿骨不见踪影，仿佛曾被腰斩过，而且浑身沾满泥土，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

“会不会是一只类似于王小强鬼骷髅的厉鬼，寄生在活人身体里保护宿主？”

陈重迅速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试一试。

然而在他伸手刚刚触碰到刺青图册的时候，一道僵硬的声音突兀地在刺青馆中回荡：“想买这一件吗？只要七元。”

七元。

三元，四元都是鬼钱的面额，七元是最大面额。

“我想试一试再买！”

陈重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因为他口袋里空空如也，没有一毛钱，支付不起价格。

“买一件吧，很便宜了……”僵硬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

如此。

陈重目光微动，双手一扯，面前的图册立刻脱离了墙壁。

聂英平的情况他不知道，但张韩肯定不认识鬼钱，他能驾驭一副厉鬼刺青安全离开，说明刺青馆的规矩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概率可以先试后买。

至于客人后面有没有钱购买，谁知道呢？

鬼做生意要守规矩讲诚信，人却不一定了。

就在这时。

老旧发黄的图册一离开墙壁，上面的刺青图案仿佛活过来一样，一只脏污的骷髅手猛的从图案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上，和他的皮肉粘连在一起。

刺青骷髅宛如溺水情况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牢牢抓着陈重，要顺势从图册中脱离出来。

骷髅手骨死死掐着他的皮肉，没一会儿便诡异的化作刺青图案附在了皮肤上。

这种撕裂的剧痛仿佛扒皮一样，让他脸色有些扭曲，额头也布满了冷汗。即便是在预演未来，但驾驭第二只鬼的疼痛也未免太过真实，可怕。

没一会儿，骷髅图案化作一副栩栩如生的刺青附在了他的皮肤上。陈重后背一沉，感觉有什么东西趴在了身上，浑身笼罩着一股泥土腐烂的臭味。

他驾驭了第二只鬼。

然而。

背上纹着的骷髅突然动了起来，后背在往外渗血，一条沾满泥土的骷髅手臂撕裂皮肉伸了出来，锋利的指骨死死的抓着旁边的肩膀，支撑着开始脱离。

“不对劲，我感觉鬼在失控，刺青和鬼殓之间并没有达成灵异平衡。”陈重脸色骤变。

这样下去，这次预演一定会失败，他也会在梦中死于厉鬼复苏。

失控的速度很快。

一条骷髅手臂还不够…第二条手臂也在伸出来了，紧接着是一颗狰狞的骷髅头冒了出来，空荡荡的漆黑眼眶里仿佛有视线一般，诡异地盯住了身下的活人。

“给我安分点！”

陈重咬了咬牙，蓦地扭动脑袋朝后面看去。

一双空洞的死灰色眼眸死死盯住正在失控的骷髅刺青，可怕的视线在逐渐聚焦。

然而下一刻。

沾满泥土的骨掌伸了过来，直接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一只眼睛。

另一只骨掌也缓缓伸来，遮住另一只眼睛。

两只骨掌力气大的有些不可思议，陈重头骨发出一阵渗人的咔嚓咔嚓声，入殓的死人头灵异被压制了。

“唔……”

恐怖在继续，无法限制的骷髅厉鬼飞快摆脱了刺青束缚，化做一只杀人的厉鬼。

“失败了。”

陈重眼睛被遮住，头骨正在发裂，意识弥留之际，清晰感受到上半身的身体正在快速腐烂，血肉在簌簌掉落。

很快，意识陷入一种恐怖的黑暗之中。

他死了。

下一秒。

店铺内的猩红光线迅速黯淡，一个个灯泡被掐灭。

恐怖刺青馆每一处角落开始弥漫出浓浓雾气，雾气抹去过去痕迹，周围的一切发生了不可思议的重启。

陈重神情恍惚了一下，好像意识模糊了，紧接着迅速恢复了清醒。

遮在眼睛上的沾满泥土骨掌消失了，背上的疼痛和压力也一下子退去，刺青馆内又亮起了猩红灯泡。

“我…没死。”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副图册面前，入眼可见的是一副不完整的骷髅刺青图案，忽然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后生，你选错了厉鬼，没有成功驾驭新的鬼。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再答应我一个条件。”一道略显诡异又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陈重抬起头眼眸冷冽，握紧了拳头道：“不对，我没找到一只适合驾驭的鬼，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后生，你干嘛这么生气呢。”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刺青馆中回荡，语调显得格外诡异阴森：“当初定好的协议可不是这样的。你帮我去陈官村找到另一口坛子，我帮你找到驾驭第二只鬼的方法。现在我帮你找到了驾驭方法，已经完成了协议内容。”

闻言，陈重只得咬了咬牙。

鬼坛老人的话似乎有理有据，双方互相提出条件，然后互相完成协议内容，谁都没吃亏。

可实际上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作为活人，你怎么可能知道鬼坛会以一个什么样的方式替你完成协议内容。不管你向鬼坛提出的要求是什么，自己该承担的风险还是一样不落要承担。

他想要找到驾驭第二只鬼的方法，结果鬼坛老人给出的方法是去白水镇的灵异之地，在恐怖刺青馆中购买刺青，从这里就能看出来：鬼就是鬼，永远不会真心实意的帮助活人！

不说这一路上他得冒多少风险，才能找到恐怖刺青馆。就说目前预知未来的结果，想从数量众多的图册中找到一只合适驾驭的刺青，与鬼殓达成灵异平衡，这种成功概率很低，甚至比进入总部实验室活着走出来的成功概率都低。

与鬼做交易，吃亏的永远是活人。

陈重意识到自己吃了一个大亏，之前低估了鬼坛里的鬼，现在认清楚鬼坛老人的恶劣本质的时候已经晚了。

“和鬼坛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是一条不归路，但违约的代价以我现在的实力也根本承担不起，因为周梅生前曾说过这老人能引鬼。”

这一刻，他眼眸里闪烁出危险的光芒。

早知道就把这鬼坛子埋了，但现在也不迟，他打算掀桌子了。

等出去之后，他要把这口坛子扔进大昌市郊外的血池。血池是鬼血严力厉鬼复苏的产物，拥有令其他灵异失效的可怕作用，能限制住绝大部分厉鬼。

“我拒绝你的条件！”陈重抬起头道。

“唉……”

四面八方传来老人充满遗憾可惜的叹息声，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雾气弥漫出来淹没了整个店铺，包括在店铺里的陈重。

梦中的一切都在消失。

而在酒店房间里。

陈重蓦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