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他。
许喆绝望地想,反抗是没有用的。
他抗拒孙凯扬他们的帮助,像鸵鸟一样把脸埋在胳膊里,无论孙凯扬说什么都不肯抬起头。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绝望的情绪里,唾弃着,厌恶着自己的无能。
就在这时,他的头皮忽然一疼。
林逾白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了头。
他看着许喆,漆黑的眼睛里带着许喆看不懂的情绪。
但绝不是同情。
许喆瞳孔发散,慌乱中还在想,他是觉得我不值得同情吗?
我都变成这样了,我都这么惨了,我不值得同情吗?
林逾白说:“起来,我陪你去报警。”
“报警?”孙凯扬又是一愣,他说:“要不要先告诉高主任。”
“找老师没用,”林逾白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放开许喆的头发,从孙凯扬手里拿过手机,对着周围的环境一通拍照。
孙凯扬的视线跟着他拍照的动作转动,转着转着发现池野不见了。
刚才还在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孙凯扬忍不住问:“池野呢。”
林逾白没有理他,他把手机扔回孙凯扬手上,提醒他:“保存好。”
蹲在地上的许喆突然爆发了。
“删了!”他猛地站起身,想去抢孙凯扬的手机:“删了,我说了不要管我的事!滚啊,你们都滚!”
他哭着说:“被人拍下裸照威胁的人又不是你们,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要怎么办!”
报警,报警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他被拍下那些照片了,就算刘振辉他们不传播,他也会被流言压得直不起腰。
他已经够痛苦了,为什么——
“砰!”
他被林逾白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林逾白欺身而上,用比他更大的声音说:“几张照片而已,能怎么样!你越害怕,他们越猖狂,越欺负你。”
他语气凶狠,细听却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被人拍了照片的只有你,我告诉你,跟我比起来,你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我也被人拍了很多照片,”他说:“我做梦都想拿到那些照片,然后交给警察,让他们还我一个公道。”
第42章请假外出买吃的。
许喆呜呜地哭了起来。
十几岁的大男孩,哭声应该是很有穿透力的,可许喆的哭声有气无力,好似即将断气的小猫。
他抓住林逾白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仿佛这样做可以从林逾白身上汲取几分勇气。
“对不起,”他极力忍着泪水,可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落下来:“我不敢,我真的很害怕。”
他怎么能不怕。
他只是这世间万千人中最平凡的一个,从小接受的是父母的打压式教育,没有上过补习班,不知道课本上的少年宫是什么。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才考进重点高中。
可当他进了十三中以后才发现,他曾经引以为豪的学习成绩,在十三中不过是中下游的水平。
周围人讨论着按课时收费的课外补习,周六周日要去参加的兴趣班,这时他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和他们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他不是天才,只是一个普通人,父母没有给他足够的教育资源,却渴望着他出人头地。
嘴上说着爱他,实际上做尽了伤害他的事。
他变得懦弱,敏感,自卑,小心翼翼。
月考作弊,不过是为了考好一点,让他的妈妈不再因为学习成绩歇斯底里。
遭受校园霸凌时,他勇敢地反抗了,得到的是变本加厉的欺凌。
站在他面前的林逾白,身姿挺拔,校服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而他佝偻着后背,直不起腰,满身腥臊味,令人作呕。
够了,不要试图拯救他了——许喆抽泣着说:“我没有希望了,别管我了,让我烂在这里吧。”
“怎么会呢。”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
池野手臂上搭着一套衣服,笑眯眯地走进洗手间。
原来他刚才突然消失,是出去找衣服去了。
他走到许喆面前,递上干净的衣服,“来,先把衣服换了吧。”
许喆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涣散的目光重新聚拢,望着池野的脸。
后者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许喆双手微颤,接过了池野递来的衣服。
“叮铃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了,震耳欲聋的铃声,宛若冥冥之中的救赎之音。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亲自拿着稿子上台,以“校园暴力”为主题做了一期演讲。
不仅如此,他还公布了对刘振辉三人的处罚结果。
“高二年级十四班刘振辉、张勉,给予留校查看处分,黄宇航记过处分。希望全体同学以此为戒,从今往后严格遵守校规校纪,如果再有学生发生类似现象,学校必将从严处理!”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纷纷看向高二十四班的队伍。
刘振辉三人先是被警察找上门进行了口头教育,又被高主任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最后还请了家长。
得知自己孩子干出这样的荒唐事,张勉的爸爸当场把他揍得站不起来,押着他去给许喆道歉。
许喆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绝不原谅!”
张勉的爸爸点了点头,夸他:“好样的!”
然后又把张勉揍了一顿。
“小畜生,欺负同学,往同学身上撒尿?老子怎么养出来你这样的东西!”
刘振辉和黄宇航也没好到哪儿去,因为许喆直接报了警,警方发布了蓝底白字的通报,这件事已经不止在学校里传播那么简单了,他们爸妈单位的同事也看到了。
家长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回家之后狠狠修理了他们一顿。
要不说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件事情过后,班里的人也不敢欺负许喆了,许喆之前的同桌还主动过来道歉。
“对不起啊许喆,我之前不该在你的桌子上写那些字。”
没想到许喆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而且你根本不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来跟我道歉的,”许喆看着他,“你只是害怕了,害怕我会追究。”
同桌被他说中了心思,脸色一白。
许喆不再理会他,拿起自己的月考卷子去十二班找池野。
池野不在,林逾白趴在座位上睡觉。
许喆犹豫了一下,伸手戳了戳林逾白的胳膊。
“……”
林逾白抬起头,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倦倦地睁开眼。
许喆莫名地紧张,支支吾吾道:“池,池野呢。”
“他去医院拆石膏了,”林逾白还没接话,坐在池野前面的冯雅军扭过头来,友好地看着许喆:“有什么事吗?”
许喆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卷子。
因为前段时间那场风波的影响,他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听课,这次月考退步了很多,他想找池野帮他看看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