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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指节慢慢往下滑,没入袖口里层的衬衣中。“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然后又很客气地说:“今晚上是我太过冒昧,待会儿还有事要提前离开,所以就不打扰你们了,希望你用餐愉快。”
周庭光没喊他的名字、没与他长久对视、没跟他拉近距离,也没打算留下相处,体贴有礼的就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其实束之应该要感谢周庭光的做法的,毕竟当初离开的时候闹得那么不愉快。
但像他这么一个不自然的人,还是什么礼貌客套的话都没说出来,只能沉默地看着周庭光转身往外走。
脚步声在不算大的洗手间响起,束之狼狈且慌张地抬头从镜中窥视那个高大的背影,却发现一如两年前,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样决绝、一样毫不留恋。
但也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比如周庭光不会再耐心地问他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他只会生疏客套地说抱歉。
束之靠在洗手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等到眼睛不那么红了,他才慢慢地走出洗手间。
不过没能回到包间,就又在走廊上遇见了另外一个人——李施曼靠在垃圾桶旁的墙上,手中夹着一根点燃的女子香烟,鼻梁上的红镜框换了一副,深色更深了些。
束之记得,她以前没有抽烟的习惯。
“曼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束之停下了脚步。
李施曼肩膀抵着墙慢慢地转了一个身,定定地看着他,“阿之,在怪我当初让你离开吗?还是怪我逼你做决定?”
束之摇摇头,“不怪的。”
说得不近人情些,他和李施曼本来也只是合作的关系,能在那样的时候帮助他,他已经很感激了。
是他自己命不好,和他们无关。
“不怪我啊。”她站直身子,吸尽最后一口后将烟头摁熄在垃圾桶的烟灰缸上,“那怪他们吗?”混着辛辣尼古丁的白烟随着她说话而飘出,几乎遮住她的整张脸,又有几分打在束之的身上。
他笑了一下,问:“我能怪吗?”
“当然能。”李施曼看着他,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半眯着。“小雨醒了。”
【作者有话说】
啊,这一章忘记定时了。
◇第31章再难言
只是几个字,就让束之无法自控地陷入到了回忆中。
他开始强迫自己去整理那日握手楼起火的后续,但满脑子充斥的都是消防车和救护车循环的尖锐车笛,甚至没有办法将所有场景碎片连成一个完整的、有头有尾的事件。
最后剩下的画面,就是裹满了纱布的小雨苍白着一张脸躺在病床上,以及不住揉眉心的李施曼疲惫地靠在病床旁。
那时的束之稀里糊涂地听着李施曼给他分析现状,听她用最公正客观的语气最严苛地宣判他暂时性地死亡,又听她列举了一二三项的解决办法。
其实所有的选项都是很好的,不过他又一次选择了最坏的那一个——像个懦夫一样逃离港湾。
在那座小县城的两年,束之很少主动地去想起这段往事,可能不够勇敢的人就是这样的,面对事情的方法大多时候就是逃避。
“什么时候醒的?”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常。
李施曼托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准确来说是清醒,因为她很早就醒来了,身上的伤也陆陆续续地被治好,不过心理上出了些问题,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这几天才有好转。”
“可能是感受到你回来了?”说着,她面上的表情松动些许,嘴角也有了些弧度。“所以,这几日去看看她?”
束之不想回忆过去,但仍希望过去的人都能鲜活快乐,听到小雨的近况不错,他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不少。“我会的,等这几天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去看她。”
“OK.”李施曼颔首,“有空了联系我就行。”
听到这句具有总结性的话,束之以为今日两人独自的交谈就结束了。
可回包间的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就又听见李施曼开口问:“后面有什么打算?”
束之不是很想谈这些,因为答案必然会让他看起来懦弱又没用,不过又实在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毕竟也瞒不住。
他这次回到港湾其实都是源自一场意外——上一年年末的时候县城下了雪,束之二十多年都没见过雪,那段时间一直很兴奋地在外面闲逛。某日回家回得迟了,偶然踩到醉醺醺躺在路中间雪堆里的洪间,怕人被冻死,束之就把洪间捡到了医院。
在暖烘烘的病房中待了一会儿,洪间人醒了,可酒却没醒,也不知把束之当做了哪个好兄弟,开始泪流满面地大倒苦水。
说他有个导演梦,但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支持他;说他做社畜当牛坐马好不容易赚了几十万,可这么点钱连十八线演员都请不起;说他一定要拍出一部旷世巨作,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束之可能也昏了头,又或许是熟悉的医院刺激他产生了一些从前才会有的野心和天真,他竟然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一个醉鬼,去做他小成本电影的演员。
而那个时候的束之和洪间都没想到,这样一部小几十万资金、镜头语言生涩粗糙的电影,竟然入围了湾区电影节的最佳电影、最佳男主和最佳导演。
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而为了来接这个出乎意料的上天的馈赠,他和洪间匆匆地赶来了港湾。
其实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束之是既感到讶异又觉得好笑的。
他在港湾努力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机、汲汲营营只落得个戏份全删、黑料满身的下场,等他迫不得已、精疲力尽地选择释然时,竟然又峰回路转,取得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成果。
但他还想要吗?
或许也是想的,只是再没有当年的心气了。
所以他回复李施曼说:“电影节结束之后就要回去了,我在房子里养了一盆花,长时间没人照顾,可能不太行。”
其实一年前买的那盆花,也冻死在了冬夜。
大概他就是没有这样的天赋,没办法照顾好自己和一切别的生物。
“周生送给你的合欢呢?”李施曼突然反问道。
束之一愣,规律的心跳忽然错序一拍,身体也跟着颤了颤。“合欢——枯萎了。”
话音落下,李施曼也罕见地陷入了沉默,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
他低下头,很用力地挤了一下眼睛,把跟着情绪翻涌上来的东西重新压下去,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在意、更体面一些。
“那曼姐,我们就先回……”
回包间三个字还没说出来,李施曼就又雷厉风行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