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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奉万安城,北城门外。
一名老者,戴上老花眼镜,眯着眼睛念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朕闻奸邪之徒潜匿民间,危害社稷,朕心甚忧。
二、特诏令天下万民,无论亲疏,皆应互相检举,共除奸邪。
三、凡检举属实者,朕必厚赏之,金银财帛、加官进爵,以示鼓励。
四、若有隐匿不报或包庇奸邪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五、望众民共遵此诏,齐心协力,以安国家,保社稷。
附:朕在全国各地设立文安司,无论官吏、百姓,皆可前往文安司检举。
钦此!”
诏书最下方写着:万安帝御笔,大奉万安三十七年,七月十六日。
而读完诏书之后,老者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周围的百姓们乱成一锅粥,七嘴八舌,大多脸上带着喜悦。
“检举他人就能加官进爵,还有此等好事?”
“我们村有个喜欢收小老婆的土财主,还经常用活人祭鬼,我能检举他吗?”
“凡是不合大奉律法的都能检举吧?检举还有银子拿!香啊!”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看上去跟寻常百姓无二的青年人路过城门时,放缓了速度,眼神落在那诏书上,眉头紧皱。
青年人虽然穿着平常,胯下也不过一匹瘦马而已,却目光灼灼,英姿勃发。
言语之间,带了几分怒意。
“十八弟,咱们这昏庸的父皇,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诏书数月后传遍大奉,可是真要害苦了老百姓。”
“检举他人还能加官进爵,获得金银财帛,哼,天下怕是要大乱。”
“日后要看到父检举子,子检举父?”
“伦理常纲,毁去一通,实在荒谬!”
另一人身穿红色蟒袍,两肩各绣有金织蟠龙,衣物上还有龙纹、祥云。
赫然是一名亲王级别的皇子。
他的出现,让周围的平民忙远了些,不敢靠近。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放低声音。
“九哥,你说话还是慎重些。”
“半个月前太子谋反一案,牵连数百名朝臣。”
“父皇一向疑心重,刚经过此案,马上发放这样一份诏书,倒也情有可原。”
被称呼为九哥的青年人,正是大奉王朝万安帝第九子,秦政。
身为一个魂穿过来,从婴儿长大至今三十岁的人,秦政早已习惯古代的生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诏书,冷哼一声,纵马前行。
“十八弟,速速回府洗漱更衣。”
“今日朝会,我要上一道折子,让父皇撤去文安司。”
秦历大惊失色,下意识想拽住秦政的胳膊。
却只看到秦政挥舞马鞭,疾驰而去,留下一地烟尘。
“糟了,糟了!”
秦历心急如焚。
“父皇经过太子谋反一案后,至今怒气未消。”
“今日九哥又要上折子驳斥父皇的政策……”
他不敢再浪费时间,忙追向燕王府。
半个时辰后。
朝霞初绽,金光洒满天边晓。
秦政待写好的宣纸晾干,卷起来放入折匣。
王妃徐妙云见秦政回家后一言不发,也不吃喝,便要去上朝,忙拦在秦政面前。
她关切地望着秦政,一泓深潭眼波中,忧色漾溢。
“王爷,你还是吃些东西为好。”
“早朝多则数个时辰,少则两个时辰。”
“再怎么忙忙碌碌,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秦政寅时便起床带弟弟去城外游猎。
经妻子一说,方才发现,妻子已端来三个荤菜,两个素菜,一个汤菜。
色香味俱全,放在桌案上。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温柔,笑着将徐妙云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青丝。
“无碍,我随便吃些东西就可以了。”
说着,秦政看了一眼在门外候着,正准备啃馒头的一个仆人。
“小六子,进来。”
小六子是秦政捡来的小叫花子。
性格聪明机灵,又懂得分寸。
虽说大字不识一个,胜在心思活络。
来到燕王府,已有十六年,今年刚满二十三。
对秦政忠心耿耿。
听到秦政的话,小六子连忙走了进来,跪倒在地。
“九爷,啥事?”
秦政夺过小六子手里的两个馒头,指着那四菜一汤。
“去,将王妃准备的菜肴,分给家中下人。”
“记住,可千万不能浪费。”
“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粮食都是百姓用血汗种出来的。”
“去吧。”
小六子眼睛泛红,对秦政磕头。
“九爷,小六子说句犯忌讳的话。”
“您不是皇帝,却常年帮皇帝处理政务,比皇帝还忙!”
“平日里不是馒头就是咸菜,还说什么方便,快速。”
“您瞧瞧,您都瘦成什么样了?”
“哪一个皇子不是夜夜笙歌,体肥多膘,您……”
说到这儿,小六子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秦政笑出来。
“都学会用成语了?”
“听话,把饭菜分了。”
小六子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端起四菜一汤,走出去分给家中下人。
秦政转过头,见徐妙云满面愁容,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
“不必担心,我午后便回。”
说罢,秦政大口将馒头吃完,也不用丫鬟伺候,干脆利落换上跟十八弟同等规格的亲王级别红色蟒袍。
骑上院落里的瘦马,匆匆离去。
他刚走,秦历火急火燎停马狂奔进燕王府。
看到徐妙云,焦急万分地询问道。
“嫂子,我九哥呢?”
徐妙云愣了一下。
“你九哥不是同你去游猎了吗?”
“游猎回来,便写了一道折子,去上朝了。”
秦历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在院落之内来回踱步。
“糟了,糟了!”
“九哥写的那道折子,是想让父皇废除刚刚设立的文安司。”
“不要诱导、逼迫百姓互相检举!”
徐妙云从小饱读诗书,智慧过人,一听此话,为丈夫捏了一把冷汗。
眼神却不慌乱,迅速镇定下来。
“你赶紧跟你九哥一同上朝。”
“能拦就尽量阻拦。”
“不能拦,你就竭力驳斥你九哥,记住,要赶在陛下发怒之前,先对你九哥发怒!”
“能吵起来最好。”
秦历对徐妙云拜了一下,火速翻身上马,去追秦政。
小六子在一旁抓耳挠腮。
“主子,为啥让十八爷怒斥九爷?”
“九爷那折子不对吗?”
徐妙云苦笑了一声,轻叹道。
“你九爷为人过于刚正,从来见不惯奸恶宵小。”
“平日里花销也甚是节俭。”
“每年一万两白银的俸禄,有五千两都拿去接济穷困百姓。”
“他的折子,当然不会不对。”
“然过刚易折。”
“有太子谋反案在前,这份折子在后,恐会引来灾祸啊。”
小六子心焦如焚,急不可待。
“九爷他,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徐妙云一笑置之,嗓音平和。
“无碍。”
“老太爷乃镇北大将军,陕北总督。”
“谁想动你九爷,恐怕要先掂量一下老太爷的份量。”
尽管如此,小六子还是很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干脆骑上一匹马,跑到皇宫之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引得守在皇宫北辰镇门外的几名卫军疑惑张望。
太极宫。
文武百官,已来齐了。
诸多皇子各有党羽,低声交头接耳。
秦政和秦历站在一起,秦历低声苦苦劝说,秦政充耳不闻。
不多时,万安帝从龙椅后走了出来。
见他出现,秦政立即出列,脸色严肃。
“父皇,关于文安司一事,儿臣有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