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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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女人的病房后，余笙道：“可以提审黄欣，或许能通过她找到和犯罪集团相关的线索。”

沈确摇了摇头：“我在看到正义集团名单中有她后，就向曼谷监狱提交了审讯申请。但黄欣早在进入监狱的第一天就被打死了。”

余笙一愣，惊愕道：“被打死了？”

沈确点头：“是的，打死她的人是和她同批进入监狱的杀人犯，那名杀人犯在杀死她之后就因为试图逃出监狱并袭警，情节严重被当场击毙。”

“铃铃铃”

忽地，手机铃声响起，余笙看到来电人是巴颂。

沈确接通电话后眉头便紧皱了起来，他将刚刚对女人问询的细节告知巴颂，对方似是说了什么，沈确立刻道：“知道了，我很快就到。”

他挂断电话，破天荒地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对余笙道：“巴颂他们审讯了班撒他方村的村长，村长说正义集团还涉嫌器官买卖案件，我现在要回警局一趟。”

余笙点点头：“你去忙吧，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下午办完出院手续我就回曼谷了。”

“好。”

沈确转身便离开了病房。

沈确离开后，病房里就剩下余笙一个人。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只剩下墙上钟表的走针声。

余笙躺靠在床头，望向窗外。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入屋中，眼前的树影随着阳光的移动不断变化着形状，缓慢地流淌。

她突然生出了一丝困意，这种困意就像一双手，将她拽入了梦境之中，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长时间的躺卧令她四肢酸痛，想去天台吹吹风，便径直走向顶楼。

阳光从楼梯的尽头倾泻而来，落在地面上，留下大片的光影。天台仿佛坠在金色的河流里，被碎金般的光亮包裹。

她走入天台，踏进这金色的河流中。

风直面而来，她长舒了一口气。

不远处有一位穿着病服的瘦弱女性正在晒太阳，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正唱着一首陌生的歌曲。一旁零零散散地散布着几位病人，正在阳光下消磨着时光。

眼前和谐美好的画面却让余笙的心脏不自觉地狂跳起来，她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将早已牢记于心的逃生通道再次确定了一遍，心脏才趋于平稳。

她走向护栏，将双手搭在栏杆上，望向前方。

远处的房屋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像孩童搭起的积木，没有太多的秩序，却一直向远方蔓延而去；地面上的人和车小得恍若尘埃，似乎经风吹过，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正午的太阳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密密麻麻的五色光斑在她眯起的双眼前似小虫窣动，又仿佛在呼吸一般，忽大忽小。

她在阳光下，细数着点点斑影，时间好像在此刻静止了一般，她的呼吸渐渐平复。

“啊！”

忽地，一声高呼将余笙从发呆中拉了出来，只见一个穿着病服的男人冲上了天台。他一把扯过刚刚唱着童谣的瘦弱女人，将手术刀死死架在她的脖颈上，口中发出惊慌失措的呼喊。

试图逃走的人质只惹得男人愈发癫狂，刀刃逼近脖颈，隐隐已有殷红沁出，紧接着，几个黑衣人也跟了上来，他们在看到男人挟持着一名人质后便没再上前，退到了人群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笙一愣，她连忙拨打报警电话。在听到报警后，黑衣人便迅速地从人群中离开，下了天台。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男人挟着人质不断地往后退。

男人单眼皮、肿眼泡，蜡黄的脸颊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塌鼻梁下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惊惶与绝望，整个人好似陷入了一个异常恐惧的困境。

是个华人。

被挟持的人质面色逐渐苍白，呼吸变得急促，眼泪从眼眶滑落，身体不住地颤抖。

她捂住胸口，开始向男人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心脏病发了。”

男人被声音吸引，注意到她脖颈上的血迹。

男人一愣，似乎想道歉：“对不……”但他迅速意识到自己正在劫持人质，便强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但刀却远远避开人质的要害。

余笙马上发现了这个细节。男人明明已经紧张到濒临崩溃，却还下意识地避免伤人，很明显，他不是惯犯，劫持人质可能是临时起意。而且，他并没有要求人财交易，那么原因只有一个，他认为自己处于生命威胁之中，不得不靠这种方式来自保。

有人想靠近男人，男人便立刻拿刀对着不断靠近的人挥舞，呼喊声在极度紧张中逐渐尖厉。

余笙感觉心脏跳得特别快，她试图与男子交流：“为什么要挟持她？”

男人却激动起来：“你们都是恶魔，走开，快走开！”

他的态度很强硬，但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似乎很害怕。

就在这时，人质突然跪倒在地。她的五官紧皱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痛苦。她急促地喘息着，对着余笙不断痛苦地乞求：“求……求求你，救救我！”

男人立刻慌乱起来，他不得不弯下腰，徒然地将刀架在人质的脖子上，似乎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发的情况。

人质的眼神中尽是乞求，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双唇的血色也早已褪去。

余笙感觉自己的胃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开始抽痛，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对着男人道：“这样吧，我和她交换，我做你的人质。”

男人开始打量起余笙，眼前的女人很白，宽大的病服框住了她瘦弱的身体，在微风的吹拂下不住地鼓动。她好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眼神虽然慌乱却干净，站在如焰的日光下，却倔强得像轮新月。

人质试图朝余笙的方向爬来，却被男人拉了回去。她用极尽可怜的目光看着余笙：“救救我……”

话音刚落，人质便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倚在男人身上。她似乎已经休克，陷入了昏迷之中。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依旧不肯放手，半跪下身子，揽着女人的肩膀。

余笙趁此机会，缓缓走向男人。她的牙关开始打战，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她看了女人一眼：“如果她死了，你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余笙抬起白净的双手，向他示意自己没有威胁，“我也是个病人，刚从高烧中醒来，身上什么都没带。”

男人在余笙与人质的身上飞速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二者间权衡，就在余笙更靠近了一些时，忽地，男人松开手中的人质，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余笙的胳膊，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挟持着她往天台的另一端退去。

不远处，有护士立刻上前，将人质抬上担架，带离天台。

看到这一幕，余笙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偏凉，毛孔张开，浮着一层薄汗。近距离下，余笙发现他的瞳孔似因恐惧，一直处于放大状态，而与此不相衬的是，他的双眼却满是悲伤。

余笙试图和他沟通：“我叫余笙，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像之前那样恐慌，但全身仍处于紧绷状态。他没有回答，而是警惕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警察。

余笙继续道：“你告诉我你的情况，我帮你和警察沟通好吗？我保证会帮你。”

男人没有开口。

警察将人群疏散开，很快，偌大的天台就剩下三方，绑匪、人质以及警察。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走上了天台，他的右耳戴着耳麦，一双眼睛沉静如深海。

是沈确！

余笙惊喜地看着沈确。

沈确的耳麦中传来了巴颂声音：“沈确，查到了。绑匪名叫李宝天，是H国的国民，三天前和他的父亲李正华抵达月城，但他的父亲在今天早晨遭遇了车祸，被送到乌隆他尼府的中心医院进行抢救，目前肇事者还在逃逸中。”

巴颂地声音顿了顿：“人质本来是一名患有心脏病的女性，但她心脏病发作，余笙便和她做了交换。”

在到这里之前，沈确就已经看过整个天台的地图，现在又知道绑匪的信息，便在脑中迅速模拟谈判的全过程。

沈确看向余笙，她面色有些苍白，因为在烈日下暴晒了太久，似乎有些脱水。她咬着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硬撑着身体，望来的眼神坚定而明亮，像是有一颗不会熄灭的星子。

按照眼前的情形，余笙很可能坚持不了太久。

沈确道：“李宝天，我是警察。”

趁李宝天的注意在沈确身上时，余笙暗中打了一个手势：目标已稳定，可以沟通。

虽然沈确没有任何反应，但余笙肯定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动作。

沈确抬起双手：“我没有带武器，也不会伤害你，能不能和我聊聊？”

李宝天警觉地看着沈确，没有开口。

沈确的耳麦里再次传来了巴颂声音：“沈确，李正华一小时前抢救无效死亡。H国的警方也发来了李宝天的资料。他身体健康，无精神疾病，是一名普通的白领。五年前和妻子生下了一个儿子，家庭幸福，但就在今年二月，他的父亲李正华查出肝癌，是早期。”

沈确望向李宝天，声音如清风般舒缓：“李宝天，你来T国是为了给父亲治病吧？现在李正华却因车祸死亡，你肯定无法接受，想还父亲一个公道。”

听到沈确的话，李宝天一愣，眼泪从眼眶滑落，“爸爸……”

突然，李宝天大声尖叫起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导致的，是他们要我们死！”

他神状癫狂，双手不住地颤抖，刀锋随之斫进几分，温热的鲜血缓缓渗出，余笙忍不住痛呼出声。

看到余笙的样子，沈确连忙道：“李宝天，你是受害者，我们都不希望你死，我也不是来抓你的。只要你和我们合作，协助我们调查，就能找到杀害你父亲的真凶。”

沈确继续道：“但你如果杀害人质，一定会被枪决。你如果死了还怎么为父亲伸冤？”

李宝天缓缓望向余笙，对方的脖颈隐隐有血迹沁出。她的嘴唇已经干裂，面色泛着病后的苍白，脸上布满了汗水。

他似是受到惊吓般移开了刀刃，眼中噙满了泪水：“对不起……”

沈确见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便道：“李宝天，你难道不想回到H国，和你的妻子孩子团聚吗？”

李宝天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我的孩子……”

沈确趁热打铁道：“我很清楚，你不会因为父亲的死伤害无辜，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事情，你才会这么做，能告诉我原因吗？我一定会帮你。”

余笙听到沈确的话后，想起之前在天台上看到的几个黑衣人：“是和那群黑衣人有关吗？”

李宝天点了点头，逐渐冷静下来：“我是被T国的一个慈善机构骗来的，那群黑衣人就是机构的工作人员……”

从李宝天的叙述中，沈确逐渐得知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李正华罹患早期肝癌，急需肝源，可李宝天有长期饮酒史，身患酒精性肝炎，肝脏无法移植给父亲。在寻找肝源与手术的巨额费用面前，他们微薄的存款只是杯水车薪。

他无意间联系到了一家T国的慈善机构，工作人员和他说，到乌隆他尼府可以治疗他父亲的病，并骗他签下了用英文写的肾脏捐献合同，让李正华签下了死后器官捐赠的协议。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月城后，不巧发生了一场车祸，李正华受伤最重，被送到这家医院抢救，工作人员告诉他李正华肾脏破裂，急需肾源，于是李宝天自告奋勇愿意换肾。

但在进入手术台时，李宝天看到一名盖着白布的死者被推了出来，死者的脚下有两颗痣，和李正华的一模一样。

意识到不对的李宝天抓起手术刀，冲出手术室。他在电梯前拦下了手术推车，白布下赫然是父亲死灰的面孔和器官被摘空后干瘪的躯体，此时，身后已经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李宝天恐惧不已，追来的工作人员无视他手中的手术刀，慢慢逼近。走投无路下，他只好冲上了天台，不得已挟持了一名人质。

李宝天哭红了双眼：“那些人说，我和爸爸已经签下了器官捐赠的合同，如果我不听话，会像爸爸一样遭遇车祸。”他恐惧道，“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对不起……”

沈确问道：“你知道机构的名字吗？或者是那些人的姓名？”

李宝天点了点头：“机构叫正义机构，之前都是一个名叫顾源的人和我联系，到乌隆他尼府后就换成了中心医院的院长。”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场国际性的器官买卖案，涉及正义集团以及中心医院。顾源很可能是触及到了太多机密，才会被犯罪集团中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