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停不下来。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明?灭的灯火在?林间若隐若现。
姜拂玉拄着竹杖,沿着水路往下,虽然?身穿蓑衣,但是大雨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裳。
她已经感?觉不到疲惫,只知道冒雨前行?。
搜寻的军队告诉她告知她,沿岸十余里,都没能找到姜瑶的下落。
姜瑶与谢兰跳入水中的时候可能根本就没有想到暴雨会?导致洪水涨起?,乱流夹杂着枯木和泥石,两个孩子?就算水性再好,也?难以游上岸,很可能耗尽体力溺死其中。
就算侥幸水中逃生,山野密林,蛇兽虫蚊。方才已经有士兵在?搜寻途中猎得了一只猛虎,孩子?们肯定凶多吉少。
他们希望姜拂玉做好最坏的准备。
姜拂玉下令:“必须找到公主和谢郎君。”
她提着灯盏,亲自?带领军队寻找。
暴雨冲刷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湿乱的发糊了她一脸,满脸都是泥水。
姜拂玉不相信那个最坏的结果。
今天是姜瑶的生辰,过了这一天,她就要满十二?岁了,她绝对不可能出事。
她的女儿不可能出事。
姜瑶肯定已经上岸了,就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姜瑶肯定好好的。
姜拂玉根本不敢往别的方向想,她怕自?己坚持不下去。短短一天时间,她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她必须逼迫自?己相信姜瑶还好好的,上一世?她已经弄丢过姜瑶一次了,要是姜瑶又出事,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努力走着,可是走了一整天,体力都耗尽了,走上山坡的时候迈不开步子?,忽然?向后倾倒,身后的士兵来不及伸手,任由她滚落山坡。
“陛下!”
众人赶过去将姜拂玉扶起?的时候,她的手臂上被荆棘划破,脸上都是零碎的擦伤。
脸上水流如注,不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混合着血水流淌下来,将她的衣裳染红。
她努力想要爬起?来,可是却怎么也?动不了,众人只好合力将她给扛起?来。
“陛下,您不能再走下去了,你必须回去休息!”
士兵尚且一天三轮换,姜拂玉从早走到晚,不吃不喝,已经消耗殆尽。
众人的劝告声回荡在?耳边,姜拂玉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她双目通红,雨幕如纱,模糊了山间搜寻的灯火,唯有一处火光灼灼,风雨不毁,好像大海中指引渔民归途的灯塔。
心火炙烤,焚毁灵魂。
姜拂玉的身体明?明?一片冰冷,但是灵魂深处却无比滚烫。
姜拂玉指向那个方向,“那里是哪里?”
侍从道:“是半山寺。”
兜兜转转,她在?这段地方反复搜寻半天,她竟然?回到了这个地方。
她虚弱地开口,“带我过去。”
远处,佛前灯火引路。
听到她的话,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扛进了寺庙之中。
半山寺经历了胡人洗劫,后殿已经烧毁,僧人们清理了一天,才将门前的尸身清理干净。
众人将姜拂玉带进殿中,还未因找到避雨之所歇一口气,就发现姜拂玉已经因为失血而陷入昏迷之中。
她腰部被锋利的树枝贯穿,伤口触目惊心。这处伤口隐秘,方才几?乎没有人发现。
深山暴雨夜,无处不存在?着危险,幸好寺庙中的僧人多有懂医,在?医师赶到之前,替她拔除刺入血肉的树枝。
混沌之中,姜拂玉已经分不清是肉身的痛苦还是灵魂的剧痛。
她躺在?蒲团上,身边的人手忙脚乱。
她抬眼,目光正对被高?高?供奉的佛像。
我佛慈悲,佛像金身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姜拂玉朝佛像伸出手,却被一个小?女孩拉住手。
她还是七八岁时候的模样,站在?姜拂玉面前。
和前世?、今生重合在?一起?。
穿着青色的裙子?,身子?那么轻盈,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嘴唇张合着,对姜拂玉说道:“娘亲,我要走了。”
姜拂玉怔怔地看着她,“阿昭,你在?说什么?”
那个女孩子?后退了一步,站到佛像前,佛像掌心捧着莲花,笑容慈祥,小?女孩也?一样在?笑着。
“我要走了,”小?女孩重复着这句话,她指着背后的佛祖,“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娘亲,你要在?这里好好的。”
说着,她跳上了佛祖的掌心的莲花之中,没有再回头,姜拂玉猛地睁开眼睛。
“阿昭——”
“陛下醒了!”
姜拂玉依然?躺在?寺庙正堂之中,外面的雨势终于渐渐减小?,可是天大白,一夜已经过去。
佛像依然?坐在?她的面前,依然?托着金灿灿的莲花,微笑温和。
姜拂玉眼中布满红色血丝,头发披散,整个人已经是憔悴不堪。
她第一句话就是问侍从:“找到了吗?”
侍从欲言又止。
暴雨夜肉眼连路都看不清,想要找两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侍从见她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军队带兵还在?山中搜寻,天亮以后雨势减小?,想必……能够找到公主。”
可是,经历了一个晚上,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姜拂玉从地上支起?身子?,侍从连忙说道:“陛下,医师说你不能随意?挪动,今天您不能再出去了。”
他想要拦住姜拂玉往外走,她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她的步履很慢,像是老人蹒跚,又像是婴儿学步,她没有走到外面,却一步步走到佛像前,痴痴地看着塑像。
下一刻,她跪在?了蒲团上。
姜拂玉只跪过父母祖宗。
她从不跪天地,也?不跪神佛。
可是现在?,她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鲜血从她额头流出。
“求你了……”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求你,将女儿还给我好不好……”
她重重磕在?地上。
侍从想要靠近,却被她这副样子?给吓到。
她的鲜血顺着额头落下,她不知道这样子?有没有用,只有在?人最绝望的情况下,才会?寄希望于神佛。
“求你了,保佑我的孩子?,让她能够平安度过此灾祸……”
“我愿意?,献出我的江山,我的性命,从今往后,皈依于你……”
她一下一下地磕着,终于,侍从看不下去了,还没有动作,就有人越过他上前。
那人径直抓住姜拂玉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按住她的肩膀,逼她与自?己对视。
“阿昭呢?”
姜拂玉看着眼前人,愣住了。
那是阔别了三年的面孔。
去了边境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