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翻涌,混乱之中陡然咬紧牙关,裴玄素全速飞掠,急忙冲沈星而去。
又焦急,又担心,更有一种冲破宿命般的急切。
最终,他成功了!
蒋无涯肯定不够他快的,蒋无涯才刚刚一撑上水,往这边飞奔而来,裴玄素已经顺利斩断缰绳,一抄将沈星抱在怀里。
他一跃一踏,两人有惊无险,成功落地。
“星星,星星,你没事吧?”
他极担心沈星,赶紧问道,又急忙上下睃视她。
沈星其实挺好的,除了掌心磨破了一点皮以外,幸好她有带手套。
她惊悸,但见识多了,居然也没有很害怕,急忙安慰裴玄素:“二哥,我没事!”
“就手心擦破了皮,我没事的。”
她还跳了两下,对裴玄素和急急赶过来的韩勃贾平徐喜等人说。
裴玄素睃视沈星的时候,余光不受控制,瞥向河岸飞奔而来的蒋无涯。
沈星没事,蒋无涯大松一口气,也就没有上去了。
他浑身湿淋淋的,冰冷的腊月天里,连用来遮掩面容的防风面巾都湿透了,不过他并没有摘下来。
一行人落汤鸡似的,静静站在大石边,沈星也很快发现了。
火球已经下去了,天色很黑,那边比这边暗,沈星有些看不清,但看身形和那个扑水的行为,她猜,可能是蒋无涯。
“哎。”
她也不敢喊他的名字,小声喊了一句。
蒋无涯一笑,“哎”也答应一声。
他一出声,沈星就把他认出来了。
“二哥,你们等我一会。”
她小声说完,往蒋无涯那边小跑过去。
在银山钞关出来之前,她想起蒋无涯。十六鹰扬府眼见不好了,他应当会很伤心。
毕竟所有开国将领的都是从府兵制走出来的,魏家是,徐家是,蒋家也是。
蒋无涯送给了她大草蜢,她在瀛州去刺史府办事时候,途径一个小店,无意望见柜台有一个府兵小人偶,木制的,半个巴掌大小。
沈星对祖父其实已经不记得模样了,但她记忆有几个画面,摇摇晃晃的她连爬带滚滚进祖父的房间,祖父蹲在地上冲她招手呵呵笑,小小的她流着口水湿哒哒的,往祖父那半幅蓝布棉袍挪去,她似乎还看见摇椅方几上,放着一个把玩得出了包浆般光滑的府兵小人偶。
祖父这么喜欢的府兵人偶,想必蒋无涯也会喜欢的吧?
她那天一愣,就跑上去把人偶买下来了。
之后离船的时候,想起蒋无涯,又想起大草蜢和近日那些闲聊般却让她很开心的长短不一的信,她就想着,如果遇上蒋无涯,她就把小人偶送给他吧,希望他不要太伤心了。
沈星跑过去,把一个墨绿色绒面小布囊塞给蒋无涯,“送给你的,……哥哥。”
“我祖父也有一个,希望你不要太伤心了。”
她把无涯两字含糊过去,小声说完,转身就跑回去。
蒋无涯目送她,又摸了摸布囊,取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府兵人偶。
他心里确实挺难受的,见了人偶,也不禁笑了一下。
但裴玄素的感受可就差多了。
他眼睁睁看沈星冲蒋无涯跑出,然后送给他一个礼物,他在一刻看着她的唇动,甚至看出了“不要伤心”几个字。
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阴沉得可怕。
对面两人一高一矮,一递一接,俊朗青年惊讶又惊喜,小姑娘抿唇小声说,又冲他笑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女娇俏男高大,河面夜色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背景。
简直扎眼扎心到了极点。
裴玄素这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甚至还没有一个明确能够试探她心意的角色和身份。
反倒有一个该死的义兄妹身份!
从前裴玄素一直以为沈星喜欢自己,所以从未当过真。
可随着种种事态发展,眼前扎眼扎心一幕,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义兄妹。
他没当回事,也没当真。
但如果,她当真了呢?
裴玄素的脸色,简直直接黑沉到了地心了。
偏偏韩勃这家伙还用胳膊肘拐了拐他,小声比比:“哎,我看你有点悬啊。”
韩勃一路非常记挂裴玄素这个岔子,时不时飞鸽传书给他爹八卦打听,赵关山不想搭理他的,但转念一想这次他们在外直接汇合的话,他又怕韩勃不知情会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坏来。
于是最后去了一封信,把这小子骂了一顿,又隐晦说了一下。
所以韩勃是知道第一手消息的。
裴玄素被他拐了两下,脸色阴沉,直接重重一脚踹过去,再戳一下把你膀子折了!
第49章
韩勃挨了一脚大怒,正想要踹回去,侧头却见裴玄素一身劲黑阴沉沉着脸为首而立一瞬不瞬盯着沈星蒋无涯那边,他忽有点气短,讪讪,转头怒道:“还不把马牵过来?!一群没眼力见的!”
韩含等人:“……”
没眼力见的是您吧!
看管马匹的同僚已经在黑乎乎的远处跳起来招手了,一群人赶紧跑过去把马都给牵过来。
沈星也没说什么话,把东西递过去就小跑回来了。
一提马缰,策马纵驰,黑夜中迎着干冷呼啸的北风猎猎而行,马蹄奔雷般疾响在黢黑中,天上黯淡月牙被阴云遮蔽时隐时现。
裴玄素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身侧的沈星,她认真骑马,跑了一路他终于找到了机会,抵达目的地所有人一踏马镫忙翻身而下的时候,裴玄素长靴落地,他似不经意地问:“这是确实他了?”
一双暗沉沉的眼眸实际紧紧盯着她。
沈星也跳下马,把手里缰绳卷了两卷,讶异了一下,她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他以前给我送过很多东西。”
当年初进永巷,蒋家父子的帮助可以说得上雪中送炭了,再加上后来他的用心,他伤心的时候,她送个东西安慰一下他,沈星觉得挺应该的。
蒋无涯给她被追求和朦胧恋爱的感觉,给了她一种世界原来可以如此的讶异美好感。
说来怜惜,沈星这还是两辈子的破天荒头一次被人追求,少女心事有一点也是正常的。
但这和决定是两回事。
不过蒋无涯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被逼迫的感觉。
像蒲公英成熟,被风一吹,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轻轻挣脱轻盈四散的自然氛围。
虽答应考虑,但沈星从来没有感受到压力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说:“我还没想好的。”
裴玄素绷了半天的心弦陡然一松,他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还好。
他转念又想,星星既然要考虑,还考虑这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