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报暗报没停过,外面回廊不断响起往这边奔跑的脚步声,没消停过,一顿饭吃得沈星都不由自主为外面的局势紧张起来。
裴玄素还有事,饭后叮嘱沈星早些梳洗休息,他就带着人回值房去了。
东提辖司前任督主赵明诚气焰极盛,和赵关山偏低调保身的作风不一样,因而昔年东提辖司还稍压西提辖司一头,这东提辖司衙门占地比西提辖司那边还大,监察司这边添了一个休息的小院,沈星就是在这边睡的。
她挺累的,但消食后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百思不得其解带的是不安。她最后爬起身披衣,推门往裴玄素那边去了。
她提着灯一个人沿着甬道往裴玄素的大院那边行去,青松扶疏,黑夜白雪,裴玄素的两进大值房还灯火通明,他还没睡,神情肃然坐在大书案后整理从太初宫带回来的几箱东西,准备明日大朝用的。
经过反覆观察和筛选,裴玄素的近卫班子已经成型,沈星看到好些熟悉又年轻许多的面庞。这些人肃容赭衣持刀值守在院子内外,但来往间隐隐有一种激动兴奋的情绪。
无他,这是东西提辖司这么多年第一次走进朝堂。
要知道,两司一监,尤其是两司,自建制以来就是阉宦鹰犬的角色,没资格涉足朝堂。
沈星也没有进去打搅他,自己揣着心事靠墙站着,但裴玄素很快就出来了。
红衣似火,他披着深黑狐裘,没有带冠,一支银色发簪束了发髻,迈步而出,只可惜已没了分毫初见的那种公子如玉的残存清隽风韵。
这一瞬回头,他曳撒披风下摆在灯下冷风中急急拂动,轮廓锋锐,目若冷电,整个人威势很重,强势,眼神也很凌厉。
但沈星想,就这样就很好,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公子不行的。
今晚忆起前生,难免反覆翻过那个如狼似虎的他,此刻看着他渐渐成为和那人重合的样子,她心里有些涩然,却觉得挺好的。
“二哥!”
她轻喊了一声,也赶紧快步迈台阶上了回廊。
“嗯。”
裴玄素步伐大,几个大步两人就值房外汇合了,风吹灯笼摇曳,骨碌碌灯光落在两人身上。
“怎么靠墙站着?不进去?”深冬寒夜这墙多冷,他拉沈星想进去,不过沈星站住了,摇头表示她不进去了,他转头,面露关切:“怎么了?”
怎么半夜不睡过来了?
沈星已经回神了,呼了一口气,她很想问,但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个问法,她憋着半晌,小声说:“你要小心宣平伯府那边。”
雪色映衬,绒绒狐毛衬着一张小脸,格外粉嫩的样子,就是表情看着有点不安,但都是因为关心他,饶是裴玄素今晚心情一般,也不禁心中一软。
他闻言微怔,“怎么这么说?是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不应该啊,宣平伯府裴家也不可能折腾出什么花了。
沈星抿唇了一下,她到底不敢透露什么,怕弄坏了裴玄素的事业轨迹,咬唇半晌,“没有,那家人太心狠手辣了,我就有点担心。”
提及宣平伯府的心狠手辣,裴玄素的脸色亦不禁阴了阴了,但他立即轻声安抚:“别怕,那家人我知道的。”
他也不知沈星为什么会不安,但裴玄素毕竟当了二十年的裴家人,他确实最清楚这家人的底细。昔日寇氏附族出身,小家族,也不知两仪宫到底给了什么好处,贪婪至此。
幼时他大多跟着父亲外放,不过到底有在京几年,并且每隔一两年他都会奉父亲之命带着年礼回京过年的,不想那祖父的面目竟是假的,心硬如铁石,大概他父亲多年外放感情渐疏,权衡后可以牺牲的,毕竟人家还有一个常年在身边尽孝的小儿子。
只不过,家底身世还是没法作假的。
裴玄素可以非常肯定地说,裴家的家世就是那样,“黄氏家世一般,我那去世的祖母出身也是小族,并且打完仗后基本都没人了。”
黄氏是裴玄素婶娘。
“他们能依附着寇氏立下战功封宣平伯,成为东都的中流人家勋宦,已经是裴氏史无前例的飞跃式家世飙升了。”一大伙族人依附着过日子。
当然,也有亲大房裴玄素他们家的,但很多已经在当初那场变故中一起死去了。
如今裴氏一族可以说得上是一分为二,跟着裴玄素这边的还有,但已经和大族大头那边势不两立另设祠堂了。
“当然,龙江之变他们立下大功,倒在两仪宫那边得了不错的待遇。”
两仪宫显然是把裴家当做弃暗投明立起的典型。先给了吏部侍郎、兵部员外郎;后来五军都督府腾出空缺,又给了左军都督佥事,裴玄素那叔父裴文陵年中时还外放江南转运使。
说到这里,裴玄素眼里的柔和之色不自禁消失,眼神和表情都变得阴冷起来。
他这些时日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的,从龙江回来到现在,他没告诉过别人,但他私下已把宣平伯府都扒了一个底掉。
连他那叔父一天出几次衙门他都一清二楚。
监视的人传回来的讯里,倒是有提及裴家叔侄父祖几个看起来似乎有种种后悔的神态表现,但裴玄素当时恨得直接把那密报给撕了。
就像撕裴家人的骨肉一样撕烂。
他呵呵冷笑,装模作样给谁看呢?!当婊.子也不知道坦然自若一点,这是因为卖子孙卖兄侄被外头唾骂鄙夷得太厉害几乎没人与之合伍,就想挽点尊吗?
这种种私情和龃龉,裴玄素并未没告诉沈星,他是个男人,多少也想留一点尊严,更不欲恶心了她。
现在一下子想起来,他霎时闭目,深吐纳一会方敛下心中的嗜血恨意。
“但也就那样了,家世出身做不得假。”
裴家并没什么深厚的背景和强而有力的姻亲,“就算有,也没用。”
“明日大朝,必掀轩然大波,十六鹰扬府可是个庞然大物,东都内外即将风声鹤唳。”
两宫强强对垒,将于明日抵达高.潮,皇帝不可能保得住宣平伯府的。
“甚至顾不顾得上保还是另外一回事呢。”裴玄素心里有数。
“宣平伯府完了。”
裴玄素面色沉沉,有些讥诮:“他们家大概是有些我不知道的,不然他们怎么和两仪宫勾搭上?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不是吗?
他转向沈星,放柔声音:“都给你说了,就别多想了,回去睡吧,天冷,夜了。”
他还得忙一阵子,“不过我尽量早睡,子初前应能歇下了。”
裴玄素说得甚是详细,从裴家老底揭开一直说到朝局,照这么分析,裴家也确实没有翻身的余地,裴玄素更不可能原谅他们。
沈星没法反驳,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