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吃这行饭的人。
赵青本来还以为得重写两次的,但没想到这么好,她瞥了沈星一眼,把草稿扔在桌面上,“行了,回去吧。”
……
沈星就回到值房去,今晚轮到她值夜的,她洗了把脸,把玉白色的鱼龙补服整理一下,披上黑披风,往东提辖司值房区那边去了。
裴玄素一见到她,脚步就慢下去了。
他侧头望她,她便扬唇笑了下。
不过她监察司当值,不方便私下聊天的。
裴玄素这两天没怎么私下和她说过话,两人都很忙,再加上沈星有点刻意让忙碌冲淡那天那件事的意图。
他终究是没忍住,藉着转过墙角两人挤过门廊的时候,他小声说:“哥哥打发人来说,今晚厨房要酒坛子焖大枣老羊,咱们明儿一起回家吃吧?”
这个焖老羊很香,特别暖身,沈星前些天刚好月事,大寒手足冷冰冰的,裴玄素见得她少,但每一次见几乎她都有跺脚,其实是他特地交代厨房焖的。
明天大朝,十六鹰扬府就该彻底宣布结果了,他也能得缓下来了,沈星今晚值夜,明天上午朝后她正好下值。
沈星侧头瞅了他一眼:“好啊。”
裴玄素瞄了她一眼,不过她抬头望前面了,只望见白皙的耳廓黑发和小巧的三山帽。
两人就在这么约定了。
裴玄素稍闲下来,就琢磨如何才能得知沈星心里的秘密,心情还十分迫切。
不过这会儿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羊肉约定最后没能成,是被归京的蒋无涯打断的。
……
本次腊月,连续增开了两次大朝会。
在封笔之前,沸沸扬扬了足有小半年时间的四王谋刺案和十六鹰扬府大案,终于有了结果出来了。
折子一式两份,昨日已送呈内阁和政事堂,紧接着就呈于太初宫和两仪宫,紧随其后,太初宫就召了樊文英等主审官员进宫问话了。
第二天大朝上,神熙女帝眉目凌然:“常山王世子等人目无君父,刺驾犯上!常山王越王锦江□□王等宗室王策划此事,私开金矿,又豢养私兵意图谋反,着全部夺爵斩首,一应家眷罪奴,一律按律明正典刑!”
“至于十六鹰扬府,辜负圣恩,私侵民田,倒卖军资,私贩成网,着继续彻查,首恶从犯一个不留!”
神熙女帝淡淡道:“如此辜负圣恩动摇国本者,不撤已不足平民愤。十六鹰扬府建制至今已经四十余年,从梵州一案看来,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存了。着,原地改制,废永业田,按实际情况并入宿军边军或京卫,具体后续再议。”
神熙女帝将红折白简扔在明黄黑面的御案之上。
声音不是很高的一段话,犹如千钧巨石重重落下,自今日起,十六鹰扬府将成为过去式!
煊煊赫赫南征北战打下大燕江山的陵州府兵,在今日彻底没入历史的尘埃。
不少老臣脑子嗡一声,死寂两息之后,有人直接晕倒了,身边的朝臣赶紧去扶。
“晕了?”
神熙女帝靠在龙椅靠背上,“请太医罢。”
她瞥了一直一言不发的皇帝一眼,淡淡道:“退朝罢。”
整个朝堂乱成一团,晕倒的,搀扶的,惊呼的,按人中的,又赶紧俯跪送驾,皇帝也阴沉着脸走了,又送一次,整个朝天殿都乱哄哄的。
沈星本来站在外面的宫廊的,赵青才能进去,她们不能,就在外面等着。里面乱起来,她和同僚对视一眼,跑到殿门边瞄了瞄,被个大人吼快去请太医啊。
那大人抱着个绯色官服的老官,后者人事不省面色红的酱紫,沈星也不介意那大人情急之下吼人,赶紧跑到宫廊边上,“护卫大哥,快请太医。”
十几个禁军匆匆跑出去了,很快跑过来一大群的蓝色官袍的太医,沈星还赶紧帮着指了指脸红老官那位置,看着老头就很危险的样子。
她和梁喜看着太医赶紧半跪用三棱针放血,那老官看着没死,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常进宫的女官像梁喜她们对朝天殿这边也很熟,帮着指挥人送到合适的宫殿去临时躺着治疗。
沈星帮了一会的忙,看着差不多了,这时候朝天殿内人潮渐散,只剩下三三两两激动的官员,她便沿着玉阶下了朝天殿。
不想刚走到阶下,却望见一个白底黑甲风尘仆仆的身影,蒋无涯今早才刚到东都,去刑部交接廖宗兴等将,赶到了朝天殿。
大朝会已经开始了。
他在须弥台基底下站停了脚,静静听着小太监尖利的声音一句句转传。
腊月寒冬,皑皑白雪,今天是阴天,很寒冷,他连日奔波面庞也染上疲惫之色,一刹,他闭了闭眼睛。
殿上殿下惊呼纷乱,身边人来来往往,他低头捂了捂眼睛,靠在冰冷的汉白玉基墙上。
一直意外察觉沈星走下来。
沈星下值了,赵青带着早班的同僚跟着裴玄素赵关山他们往太初宫去了,留下来的同僚临时帮忙抬人指挥之后,商量了一下,夜班的下值,早班就寻往太初宫那边去了.
蒋无涯扯唇笑了一下,这个笑难掩疲惫和涩然,眼里似乎还有点泪光,不过转瞬不见了。
沈星跑过去,小声:“无涯哥哥?”
沈星下值了,蒋无涯也交了差事了,他说:“星星下值了?我们,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看着情绪低落的样子,沈星点头答应了,两人并肩出了朝天门,徐喜他们立即就迎上来了。沈星小声和徐容说了,让他找个人去裴玄素那边传个口讯,她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于是就和蒋无涯一人牵着一匹马,走了一路,又翻身上马去了蒋国公府,蒋无涯一身风雪尘土铠甲,回去换了身普通的蓝色扎袖便服。
沈星没进去,毕竟她现在算是太初宫的,只让蒋无涯如果遇见蒋伯伯的话,就帮她带个好。
蒋无涯很快就回来了,两人一前一后低调走了一路,一直出了城蒙上面巾,才一起放开缰绳跑了一段。
走到一个山坡的位置,背靠着驿道,面前是开阔的农田覆盖着皑皑的白雪,有鸟儿渣渣的叫声,远处好几堆小孩在那边拿个破箩筐套麻雀。
蒋无涯就在这里停下来了,隔着大片大片的农田,他举目远眺,最后两人翻身下马,坐在坡上,他举着马鞭指着远处尽头,“我爹告诉我,当年太.祖皇帝率军拿下东都,陵州府军驻扎的地方就是那一片。”
“当年还立了一个碑,纪念当年的胜利来着。”
蒋无涯说到这里,还想起身带沈星去看看那个碑,但起到一半,又坐了回来,“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蒋无涯往后一仰,半躺在雪坡,今天风小多了,太阳隐在阴云之后,朝东一块白亮白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