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过这些遗留尸骸,那些无名尸骸脚外侧的小趾侧旁、脚外沿和后跟有茧;而掌心中部位置、虎口一圈,有多年前磨出来的片状薄茧,而后又有握刀或剑的刀茧剑茧。疑似先握矛或戟几年,而后常年握刀握剑。”
常年用刀用剑的人可太多了,尤其明太子要囚禁的人,不足为奇。
但裴玄素检查非常细致,尸身已经泡得浮肿,薄茧胀得非常薄,但他仔细检查后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并且得出一个结论。
“臣以为,这些很可能是从戎之人,军人,或曾经是军人。”
脚是长年穿靴子磨出来的,什么人春夏秋冬都得穿靴子?掌心还先磨了片状薄茧,再刀茧痕迹,很像基层历练后再升上去的士官级别的中低层或以上军官。
“军人?”
神熙女帝异常敏锐,几乎是刹那,她闪电般想到靖陵往西这顺着绣水而上的西南两道五大关隘和三个大卫所。
无他,这里最近,且相对密集的一圈,这是一个相对独立西疆的军事部署带。
神熙女帝眼珠子动了动,黢黑中映着烛光有点纁红,殿内死寂无声,她忽问:“你是怎么知道旧马厩地牢的消息的。”
裴玄素不慌不忙,沉声:“臣命人跟踪元嘉公主楚元音。”
楚元音想借他入局或达成目的,裴玄素当然知道,互相利用罢了,也不算冤枉她,楚元音必然还捏着其他东西不可能全告知神熙女帝或他的。
神熙女帝当然知道。
楚元音不是想立功?这好歹也算半个功劳,“臣忖度过后,当机立断,设法自元嘉公主口中得到消息,而后部署,后续臣实地勘探察觉有火药,遂让元嘉公主试探出火药范围。再后续,……”
除了卢凯之,裴玄素掩饰了卢凯之被常年囚禁一事,把时间模糊掉掉,技巧性呈卢凯之不过是短期被人冒充的叙述方式。
——卢凯之目前已紧急清理门户,重掌卢氏了。
其他的,裴玄素事无钜细描述,尤其是旧马厩地牢的概况和明太子最后关头及时出现的详情。
他言简意赅,表述深刻到位,无声轻动的烛光下,连梁恩都不禁绷紧了心弦。
神熙女帝一直安静听着,面沉沉如水,一种无声的凛冽和蛰伏危机在室内蔓延。
裴玄素最后伏跪请罪:“后期尸检等等,监察司女官同在。但由于监察司贵女太多,兹事体大,臣斗胆,在事前隐瞒了监察司。”
明太子麾下一大重要且中坚的势力组成,正是开国勋爵。
其实监察司自明太子出山之后,神熙女帝已经清过一遍。但很难说还有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神熙女帝道:“你做得对!”
这一着如芒针在背,她已经打算二清监察司了。
神熙女帝马上叫了赵青进来——赵青也被一同宣召回玉山了。赵青跪地问安,尸格和后续种种,她确实在场并紧盯着裴玄素全程的检查和讨论的。
赵青看过尸格和后续的核查折子,其实监察司也上了折子的,她肃容:“禀陛下,确实如此!”
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有种沉沉的危险和凛然在空气中滚动。
神熙女帝垂眸瞥手上的折子和尸格,一瞬她想了很多,杜阳紧邻靖陵,还有绣水大河;好几个大关隘和卫所乃至下游的杜阳、京畿和玉山行宫、兰亭州,都是顺着这一条水下来的;
那一圈还有那么多的门阀,连神熙女帝要动,都得用推恩令先遣抚慰使去慢慢去恩抚交涉。
还徐妙卿夫妻。
——徐妙卿夫妻确实是奉命去查九皇子,已经牺牲了。现在活了,还被囚禁。还有这一圈的徐家蔺家霍家旧地和旧部下,囚禁徐妙卿究竟为什么?
神熙女帝是无数权斗政斗阳谋诡计脱颖而出的,她的嗅觉非常的敏锐,一刹那她的心弦绷紧,有种强烈的芒针在背之感。
半昏半明的殿内,落针可闻,神熙女帝倏地抬眼,视线落在恭敬微垂首跪在地上一身藏蓝蟒袍的裴玄素身上,恭恭敬敬,但极敏锐又厉害的阉臣。
但神熙女帝有自信,她活着,她就有把握操控这柄尖刀。
敏锐嗅到了危险的神熙女帝,犹如一头抬头的猛虎,她毫不犹豫用了裴玄素。
裴玄素的能力、手腕,上能朝堂下能诡计,他是最优人选没有之一。
神熙女帝沉声道:“裴玄素听令。即日起,你接过六支抚慰使团,六个门阀、五大关隘及三个卫所,涉及这件事情相关的,由你全权主理!稍候朕会给你一道密旨,再晓谕六个抚慰使团全力配合你。”
“你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楚这件事情。不管有何进展,第一时间回禀!听见了吗?”
“必要时,可便宜行事。”
裴玄素一拂袖俯身,铿声:“臣领旨!!”
他稍顿了顿,禀道:“这一次,恐怕很需要勘察台助力,但贵女……臣建议,暂从东西提辖司和宦营抽调人手,重新补充勘察台。”
神熙女帝沉声:“朕准了。梁恩,传旨勘察台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是!”
裴玄素等了片刻,旋即告退,微微垂首跟着梁恩出去了,梁恩这边还有神熙女帝的细节补充和密旨交给他。
神熙女帝则留下赵青,她要精简监察司,有怀疑的女官都放到第二梯队去,选出来绝对可信的组成第一梯队跟着赵青随裴玄素同去。
“监察照常,但一切要以查清此事为要。”
人走了之后,神熙女帝眉目沉沉,吩咐赵青。
监察司要进行二次精简,赵青心情复杂,但她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是的,陛下!”
神熙女帝把她叫起来,祖孙二人围着御案,对监察司人选筛选低声讨论了起来。
......
明旨六百里加急发往其他五个抚慰使团。
寇承嗣一直关注这件事,一得圣旨,当下大急又恼,这次神熙女帝还有口谕说得明明白白,让他全力配合裴玄素。
一时之间,竟让这个姓裴的阉狗爬到他头上去了,裴玄素为正,他只为副。
寇承嗣忿忿不平到极点,他身份也不一样,立即登船,也就几个时辰,就返回了玉山行宫。
已经入夜了,寇承嗣被召见后匆匆入殿,一见御后的神熙女帝他立即跪下,急道:“姑母!姑母!那个姓裴的明明……”
他顿住,梁恩立即把小太监小宫女全部带出去去,殿内就剩御前的心腹。
寇承嗣这才继续说:“姑母,您不是给了侄儿密旨吗?那个姓裴的凭什么取用寇氏的人马和力量,寇氏怎么能屈居此人之下!”
说到底,也是忿忿不平,咕噜咕噜冒酸水,又气又急。
但寇承嗣也确实有忿忿不平的理由,寇氏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