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驾车。
很快马车就动起来了。
裴玄素随意登上的第一辆车,半新不旧,不大,坐两个人差不多了,韩勃抢先跟上去了。
车厢微微摇晃,快速往赞善坊的东提辖司衙门而去,车外一下子汇入市井的喧闹,帘子时不时被风扬起,裴玄素倚坐在后车厢壁,姿态优雅气势凌然,半闭丹凤目不知道在思索还是在养神,他现在不想听韩勃说话,一直抿着的薄唇掀了掀:“闭上你的臭嘴。”
韩勃撇嘴,还臭嘴,不说就不说。
但他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我知道,星妹妹说是她不对。”
他偷瞄裴玄素,车窗帘子被风不断微扬,光亮明灭,倚在后车厢壁的裴玄素那张俊美瑰丽的面庞越发白皙,头发浓黑,衬得发际线的美人尖线条分明愈发清晰,可惜一动不动,还是那副神色严峻的半闭目样子,韩勃等了一会儿,裴玄素还是没反应,他只好闭上嘴巴。
但裴玄素并非表面的不为所动。
车行过半了,裴玄素该想的正事已经想过一遍,韩勃才开口的,裴玄素心念不过微微一偏,那些情绪便翻涌起来,想起沈星那个眼巴巴急切的样子,他薄唇抿得更紧。
但既然已经掀开了,那他如论如何,也要得到想要的结果的。
裴玄素甩甩头,抬起下巴让韩勃掀起一点车帘,淡淡吩咐驾车的何平:“进了赞善坊后,绕甄官司左侧的岗点,我们从甄官司进去。”
......
东提辖司左侧是甄官司衙门,裴玄素目前当然不欲东宫知晓他去找楚元音。
正值午休之时,整个赞善坊大小衙门所在的金鱼巷一带人进车出,不少穿着绿色官服的低阶官员和黑色皂色衙吏杂役官匠在沿街的小摊和小食肆买饭吃饭,络绎不绝。
车也有,但大部分都是普通马车或骡车。
三省六部中很多的重要衙门,几乎整个中央朝廷,都随着神熙女帝的驻跸搬到到玉山行宫。中枢转移,原来的内城官署区域自然就清冷了下来,建筑还是那些建筑,但高官基本不见,那中集全国权柄于一地的恢宏气象也随之转移了。
当然,这些大约是暂时的。
谁知道神熙女帝还能活多久呢?
她驾崩之后,朝廷中枢自然就转移回来了。
只不过,在神熙女帝驾崩之前,他必须要完成他想要做的罢了。
韩勃小声嘀咕感慨,裴玄素面无表情盯着薄纱帘子外的人景街景,冷冷地想。
大大小小的车驾和人,分先后从前门侧门抵达东西提辖司设在这条大街上的一个岗点,裴玄素等人很快换了衣服出来,随着官吏匠人的人流,从甄官司进去,直接翻墙进了东提辖司。
巡守的宦卫和小队长都非常警惕,立即发现动静,飞跑过来,一见得为首的裴玄素,忙俯身见礼。
裴玄素挥手,宦卫小队立即无声退去。
到了东提辖司,那就是裴玄素的地盘。
监察司如今还留着的女官只有从前鼎盛期的三分之一,但个个都是神熙女帝及赵青严婕玉等人反覆挑拣过的,要么非常有能力,但绝大部分不仅有能力还有家世,都是太初宫这边的铁杆,她们甚至已经搬出来住,很久都没回家也没和家里联系了,横一条心做监察司贯彻走下来。
原来,监察司的女官也不应该在衙门大院里的,要么奉了严婕玉的命在齐国公府,要么跟着赵青往玉山行宫去了。这不是适逢新平县回来,负伤的也有好几个,加上裴玄素那边也有假阉人的麻烦,暂时没法抽身,于是有一部分的女官就回到东都的衙门大院来。
前面有些人走动,但后面属于监察司女官起居的小院和最后的一排排房却静悄悄的。
雨后有些泥土的气息,风唰唰刮着窗外老槐树大魏叶子,楚元音一个人待在养伤的小屋子里。
她负了伤,原该也能回去两仪宫去养伤的,但她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在这个最后的关头,她不欲回去招眼,于是就命身边的护卫瞿明代她私下回去一趟看妹妹和侄儿,并好生安抚一番,把她的情况挑合适说的说一下。
楚元音由于太初宫那边的特殊原因,她这次出行不能带多人,也就一个瞿明。
不过她身处东提辖司之内,安全也无虞,瞿明匆匆领命去了。
楚元音和监察司的女官们都不熟,也没住进小院子去,而是在后面的那排排房挑了最边缘的一间住进入。女官同僚也没搭理她,实际她们对这位又高傲又落魄先前其实也是她们监察对像之一的元嘉公主,观感也就那样。
窗外索索的风声和枝叶摇晃声,瞿明匆匆去了,楚元音手臂和后肩缠着厚厚的纱布靠在床头,床在窗边,她把床帐拉起,把窗推开,天光投进,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心事重重看着窗外。
这里没有别人,她也不需要伪装,思来想去,又攒紧拳头,又长长呼吸,楚元音压抑不住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躁不安。
“你在担心什么?”
突然有道磁性华丽又几分阴柔的男声出现,楚元音大惊失色,蓦地侧头!
只见门口的位置,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有个一身丝绸黑色武士服的颀长男子站在门槛之后,那人英气剑眉,艳丽浓深摄人美丽的丹凤目和英挺的鼻梁轮廓,靡瑰之中如冷电般的摄人的气势,无声无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
竟是裴玄素!!
裴玄素轻而易举就将这一片都清空了,他一出声,何舟梁彻带着人迅速分绕小屋外两边去了,严密把守住。
陈英顺韩勃一左一右,站在裴玄素身后,尾随裴玄素缓步而入。
楚元音又惊又惧,又怒,裴玄素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很难不让她多想。
她警惕又防御盯着对方,已经绷紧坐直。
裴玄素缓步踱进来,他进来一刻,仿佛连屋子都感觉狭小了很多。这个阉人气势越来越盛,让楚元音都深深感受被威慑。
但楚元音父丧之后,她高傲又坚强,立即就把腰背挺的更直,毫不示弱回视回去。
裴玄素并不在意这个年轻公主故作强势和居高临下,他清楚知道,对方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在两宫倾轧的夹缝中求生,自身实力又不够,楚元音处境可比他还要艰难太多了。
裴玄素撩起下摆,在圆桌侧大刀阔马坐下,韩勃陈英顺侍立在他的身后,两人同样居高临下冷冷盯视楚元音。
这样的眼神,让楚元音十分愤怒,但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千娇万宠的王府郡主和两仪宫大公主,短短的大半年时间,楚元音已经学会了隐忍。
然而不等她隐忍询问裴玄素的来意。
裴玄素往窗外和屋里随意看了两眼,淡淡勾唇:“你那近卫呢?两仪宫去了一个,该还有一个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