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伤,结了痂,有些掉了,有些没有,纤细而坚韧能承受很多东西。
裴玄素感觉她这一只手,简直触碰到了他的心脏和生命,承载了他一切的东西。
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
那些被血腥和恨怒遮蔽的理智已经全部回笼。
他心潮起伏,激烈到极点,仰头看站起的她,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伸手触及当初。
裴玄素战抖了片刻,他突然一扑起来,紧紧抱着她,她没站住,两人摔倒了地上。
他的手垫住她的后脑要害,两人重重撞在地上,那种疼痛和震颤的感觉简直直达了裴玄素的心。
裴玄素难以形容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但他泪盈于睫,真真切切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他把脑袋迈进她的肩窝,用力咬住她的脖颈,沈星一疼轻哼一声,抱住他的脑袋。
这份温柔和贴心,裴玄素用额头和侧脸,紧紧贴着她温热的几乎。
他心道,谢谢你。
谢谢老师,谢谢所有关怀他的人。
裴玄素从来没想过,他翻过山越过海,蹚渡了黑暗血腥,改变了太多太多,连他都觉得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了。
当今天,他真切意识到,他竟然可以从黑暗中重新走出来,回到阳光底下,将来会不再忌讳,谈及当初的自己。
真的好险!
他差点走上了另一条路。
幸好有她。
有他们。
第164章
裴玄素与沈星紧紧拥抱了好一阵子之后,两人终于牵着手爬起来,重新站在帅帐里。
帅帐仍然是那个偌大的帅帐,八扇楠木虎啸山林屏风,紫檀木帅案太师椅无声伫于上首,两边各整大幅的大燕和南方局部的军事舆图,帅帐扎得犹如一个大屋子十分坚固,但凛冽的北风依然一阵紧过一阵让帐顶微微颤动,从未停止,一如外头已经枕戈待旦的极致紧绷大战局面。
裴玄素站在帅案斜前方,这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在回忆先前那些天,他真的感觉好像小死过一回一般。
裴玄素看见了摔在地上的墨绿色细绒布囊和撒了桌上地上一地的不规则沉香木珠子,他静静站在原地,垂首盯了好一会儿。
他迈步上前,蹲下来捡起那墨绿的绒布囊袋,小心地,把那些深褐色的沉香木珠子一颗一颗捡起来,小心放回囊袋里面。他甚至侧头低声问了句沈星,一共有多少颗,以免滚到不起眼的地方丢了一两颗。
这某种意义上,算是沈星前生那人的遗物。
过去沈星收藏着,裴玄素虽默认了,没有去强行去硬触这个最后雷区去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但他其实也不大喜欢那个人和象征着“他”的东西,他没碰过着袋沉香木珠子,只当看不见。
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的心境,渐渐和当初已经不一样了。
蹲下来,和沈星一颗颗捡着这些沉香木珠子,沈星捡到了,也放在他的手里,让他装进袋子里,沈星心里多少有点小惊异但没表露出来,她侧头瞅了他一眼,他勉强扯唇,冲她笑了下。
再低头,重新瞥手上这一颗颗形状各异的深褐色沉香木珠子子,裴玄素抿唇,他心道,……也谢谢“他”。
“他”真的给了他很多很多的人生重要急转弯上的提示。
从一开始的厌憎、深恶痛绝,到排斥,到后来的心情复杂、默认对方的存在,到了今天,他不能不承认一点,对方的存在于他的生命而言,是有很大的正面意义的。
哪怕对方是这样的阴郁沉沉的悲恸一声。
时至今日,经历过这一次小死般的脱胎之后,裴玄素抿唇,他仍然不认为自己的是对方重生,这是两个人,没有联系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在今天,他终于想,或许某一小部分的程度上,他不排斥承认是对方生命的延续。
毕竟,他几乎是已经通过梦境拥有了对方绝大部分的记忆和当时的情绪变故。而不管是梦,还是沈星,对方前生这个因,在他的今生也结出了一些果实。
好像有点分不开了。
行,就这样吧,他终于不再有半丝讨厌对方的情绪了。
哪怕对方先他一步,拥有过沈星。
裴玄素低头,把沉香木柱一颗颗放回墨绿囊袋里面,拉紧系绳,他低声道:“这确实有可能是那个该死的东西的算计。”
明太子,或许再加上一个夏以崖。
忆起这两个人,裴玄素露出一抹难以用言语表述的彻骨恨意。
但这时候的裴玄素,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这是白日正午,帐内长明烛点亮,偌大的帅帐可以听到巡逻兵甲军靴落地的有序铿锵声和呜呜的风声,他心道,‘他’没有赢。
但他想,他可以的!
手里握着墨绿细绒布囊沉甸甸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前世今生,裴玄素要把两人的份一起赢回来!
就让他来,为两人复仇好了!
并且这一次,他和沈星,肯定能幸福圆满地过一辈子的。
裴玄素如是想。
他低头看着手心的那个墨绿囊袋,用大拇指摩挲片刻,慢慢抬起眼睑,看着眼前的猩红地毯。
他想起了方才和沈星的最后那段对话。
至于他自己。
他想做回当初的自己吗?哪怕只是一部分。
在这个万军簇拥的偌大帅帐之内,静悄悄的,沈星安静待在他身边,裴玄素有些怔忪,他回忆当初,想起那个已然十分陌生,十九岁及再往前的自己。
恍如隔世,好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但慢慢想着想着,又好像熟悉了一些。
他回忆父亲的期盼,他自己当初少年得志后种种志向和畅想。
此刻的裴玄素不禁哼笑了一声,那个年少的自己,真的太理想化。
不过那个少年人不理想化呢?人不风流枉年少呢。
裴玄素低低哼笑几声,情绪复杂,他敛了笑,深吸一口气,抿唇盯着帐顶片刻,又低下头。
捏紧手上的绒布袋子,他慢慢得以一个答案,或许,他是想的。
裴玄素拉着沈星的手站起身,沉声喊道:“去把老刘和医女都喊过来!”
外面冯维立即应了一声,亲自跑去了。
裴玄素拉着沈星的手,进了内帐,亲自打开他的衣箱,把墨绿色的细绒囊袋放在最底下收妥,而后阖上盖子。
快步走和放东西的时候,他想。
假若,他能顺利复仇!他能干脆利落一举获得眼皮子底下这场大战的大胜的话。
那他,大概就真的如方才所想的那样,将会走上一条和从前有些重合但崭新的道路!
……
现在裴玄素已经否定了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