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评估表公示

正月初四子夜时分，到了初五凌晨，传说正月初五是财神爷的生日，顿时城乡到处都响起了鞭炮声，连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也到处飘散着焚香的烟雾。

房思建想：这样迎财神，难道财神不觉得烦？财神会喜欢这样的方式？要是谁烧香多谁就发财，那财神爷和贪官何异？

一般工厂初五也就开工了，休息十天，初五到了该赚钱的时候，所以财神爷生日也就及时出现了。及时劳作，就是财神。但是要是靠烧香祈福就可以发财，就是让财神爷为难，所以贵州安顺有个财神庙对联说：

只有几文钱你也要他也要给谁是好？不做办点事朝也拜晚也拜教我为难

但是传统的勤劳的老百姓知道，初五过了，也应该上班了。不用教育，不用引导，也不用强制，自然而然就知道应该上班了，赚钱了。

三余村八组一组分别在初五一大早就发现了村口的配电间的墙上贴着评估结果，一时间成为了重大新闻，就十几分钟，村里人都知道了，一时人头攒动。

政府部门一般初七才上班，初七也就是打个卡而已，没有初十都不正式上班的，而这个拆迁评估的表格，赶在初五贴出来，不知道是为了说明拆迁工作的紧迫性，还是为了证明指挥部工作的积极性。也许是为了照顾马上有外出打工的人出门之前可以看到自己家的评估结果，早做打算。不过还是不可否认，不管是初四夜里还是初五早上，来贴这表格必然是加班的。也许这个表格是年前已经敲定，现在公布出来而已。不管表格的数据如何，反正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如果有差，反正可以纠正，所以早点见面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八组和一组，通过年前的工作人员天天软磨硬泡，有的是老领导私人面子，有的是威逼利诱，只剩下两三家还没有评估，而总共拆迁户也就100多家，年前三十多天，每天工作量也不大，也可以在每天评估完当天就录入电脑算出数据，领导过目也就可以了。基本可以做到每天评估完每天算完。大量的工作其实是劝说村民答应评估，真正的评估工作量却没有那么大，而且一般来说尺度是比较宽，对于拆迁户来说，是只有增益没有损耗，只要说得出的，评估基本都给予满足。对于新搭建的，也统统记录在纸的。

评估结果的表格也很简单：就四列，序号、姓名、总价、未计算面积（评估的时候也说了，这个未计算面积就是之后搭建的这种所谓的违章建筑，是谈判的筹码，你好好配合，我就加给你，不配合甚至拒绝，就不算钱，甚至会组织人强拆），房思建挤了很久才挤到前面，拿着数码相机拍了下来。就退出来了，这时候很多人在公示的表格前，看了自己的，在跟自己家房子差不多的，是多了还是少了，很多时候，我们并不在乎自己得到是多少，即使是少了，但是需要别人比自己少就很满足。但是反过来说，即使自己得到已经很多，但是如果知道别人比自己多还是不舒服。

也有人在开骂了：他**,我就算房子不好，那么大的地才几万块钱吗？买一套房子还不够呢，去他*的，不拆了。

就有人劝：“你担什么心？房子在那，合不到你的数你不拆，怕他什么？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我们住这几代人了，怕他咋地？”

继续骂：“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但是有坏人，马上就拆了，不齐心合力。他就搞的老实人！”

然后其他有人在看谁谁评估得多，房子前两年新建的楼房，只是房子就评估了六十多万。又是继续骂：那些畜生，我家批报告就不批，别人不批就盖了也没事，我前几年盖个车棚还让城管来制止，罚款！别人盖楼房也没事！不就是我没有送礼送到位吗?

但是骂又有什么用呢，事实放在这里，别人房子盖好了，你没有盖，这个就是事实，虽然社会已经很明显的不公，但是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公平，现在别人以小博大了，自己的房子破破烂烂，说价钱，确实不值钱，但是拆迁拆迁。难道不是在乎的地，难道是房子吗？宅基地是大家平等的，而现在主要也是宅基地卖的钱，并不是房子，当然房子也是一个因素，但是不应该是绝对因素，三十年前，花五千盖个房子，你评估十万，算起来是赚了20倍，别人二十万盖个房子，现在算了六十万八十万，才三四倍，算起来还是平房赚得多，但是算绝对值，一个人赚九万五千，一个人赚了五六十万。所以这个基数怎么定，拆迁怎么做到相对公平？也有很多人提出过很好的方案，房思建就曾经在西祠胡同看到过类似的帖子，之前也有很多经验和教训。

这个帖子抄录如下，其实是很理想的状态，也是很好操作的方法：

一、拆迁手续齐全，是合法用地拆迁

二、评估上墙，确定多少户，大致什么时间拆迁

三、例如一个地块拆迁户是100户，那么干部上门谈，谈好的就公示上墙（包含补偿资金和安置房面积层次等），签订协议，但是暂时不拆迁。每天或者是每周或者是约定周期公布进度

四、如果已经有了90户以上签订协议，就可以公布剩下的10户不能解决的问题在哪里，要价是多少。

五、要是都可以谈拢。上墙公示无异议之后，通知搬迁开始，几天之内搬完有奖金，搬晚的没有，要严格执行。

六、要是最后几户谈不拢，就应该强制拆迁或者是放弃拆迁，至少这样不会导致不公平的现象发生，现在拆迁的弊端是开始的老实人吃亏，最后的钉子户要高价的情况。当然不是说不可以要价，但是应该做到对先拆的配合的要公平。（例如山顶平度陈宝成地块就因为陈的拒绝搬迁导致巨大损失，地块不能用，还要安置其他拆迁户）。

这个过程的弊端就是阳光拆迁，干部和工作人员没有了暗箱操作，受贿舞弊的空间，西祠胡同，房思建也将这个帖子转到如皋老乡会的，虽然开始有人关注跟帖，没几天也就没人关注了。但是这个方法绝对是很好的，房思建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很多项目其实在第一项就不能做到，因为往往是非法用地，所以基础不存，如何建大厦？只能坑蒙拐骗，靠工作人员的嘴来解决问题。

而我们的传统就是凡事得找人，找人之后就觉得和别人不一样，和别人不一样就有心理上的优越感，哪怕最后是拆得不算多，也是开心的，事实上大致上是不会知道自己拆得不多，拆多少一般都是机密，只要自己开心，觉得自己拆得多，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而找人，无非是村里、区里工作人员、区里领导，不记得是谁说过，只要通过六个人，就能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熟人的熟人，朋友的朋友，但其实，这时候就是讲关系的时候。

负责拆迁的领导也希望你找关系，找关系的就是显示你想拆，不会走极端路线的，反正不突破底价就可以，内部价格，领导可以解释得清，拆迁了，还是他们的功劳，还会给你点辛苦费，至于你工作做到家，甚至让拆迁户觉得你帮忙了公开透明，还能得到拆迁户的感谢费，那就是你的本事了。当然可以吃两头的自然是混得不错的世故圆滑之辈，当然也有领导的马仔代言人，这里说的领导可能只是村干部，不管怎么说他在拆迁可以做到欺上瞒下，让平时听话的小弟做掮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公示上墙之后，有的人因为评估价格特别少，就去指挥部核对，工作人员都是耐心接待，这里找那里找，这里价格不对那里不对，当然只要来了，加个千儿八百还是必不可少的，总之来了就不空手，不会把关系搞僵，其实呢，你在乎这些鸡毛蒜皮，也就说明你并没有很多过分的诉求。

房思建拍了照片，回家仔细看了，两处的住宅一处是12万多，加上八十平米违章，一处评估了14万多，违章建筑是120多平米。两处加起来才27万，显然是没有算字画的钱。房品元和叶爱菊、房新建都一起商量了一下，加起来才27万，还不如人家的一处楼房的一半，叶爱菊唉声叹气，感觉两个宅基地才值得人家的一半，满怀希望的心情受到极大的打击。

房新建说：“妈，过年呢！别唉声叹气的，又不可能按照这个价格拆的，这个只是拆迁的残值而已，还有其他政策性的补偿呢。”

房品元说：“按照这个价格是便宜，换成新房也就可以换也可以换三套差不多，新房反正也便宜的，应该之前最低的目标肯定可以达到的，先看看情况，看别人评估多少，最后换多少，看看情况再说。”

房思建也说：“我下午就要去上班了，本来今天应该早上就去报道，公司还发红包的，财神日，大多企业都上班了。这个价格是房子的价格，又不是土地，先看看情况，别人怎么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字画，他不给个方案解决肯定不理他，先放着，不怕的。”

房新建也说：“做最坏的打算，即使明天是强拆，今天晚上也会做整夜工作的，不到最后的决裂不会走强拆的，何况以后看谈的情况再说，情况不会那么糟糕的，而且一般的工作方法也是先给你低的预期，然后再加点你不满意再加点这样你就很满足，和商场买卖东西一样的，一次性还价，答应了买家都会觉得吃亏了，所以卖家都要装得卖亏了，几个回合下来再成交，买家才有成就感，所以不要担心的。”

房思建也说：“是的，即使他想给你100万，那他也不能第一次就给你100万，给你再多你也还觉得少。”

叶爱菊说：“那现在明面上明明白白的就少了这么多不是吗?”

房思建说：“现在给得多的肯定翻的倍数少，例如我们这翻四倍补偿一百万，八十万的房子翻四倍补偿320万，中间就差220万，这个概率就不大的，多会多，不会多这么多的。”

房新建说：“接下来的日子，我建议你们把门锁了，出去旅游去，啥也不看啥也不听，这样才可以不受他们的影响，预定的目标我是有信心达到，但是呢，就怕你们不坚决，他们接下来会用各种方法制造恐慌，一个是说已经拆了多少家多少家，这个不太容易达成，因为邻居有几个我们自己知道，拆迁的交了钥匙，门窗都没了，人也不会再家里住，这个不太可能会说谎，只能稍微多说几个。另外就是骗你说哪些房子给选了，光线好的，层次好的，也就是商品房售价高的那种，他会先标注出来，说给选了，这个我们又不知道真假，但是他会制造恐慌，和商品房开盘一样，说起来都卖了，到最后入住才知道，开盘的时候去挤的都是托，真正入住的就自己一个人。他这样也会让你拆迁的愿望强烈，我觉得他们肯定会用这招，其实你不拆也可能选到所谓的好房子，即使没有了他也会想办法的。”

房思建说：“这个事情说起来简单，你可以做到每天不看不听不了解拆迁的进展吗？你让二老要做到不看不打听不谈论拆迁，这不是要杀了他们吗？这个不现实啊！我觉得在村里天天看看听听是可以，但是不评论不表态，他们最惯用的方法肯定是贴福字，说你们好，家里孩子都听你们的话，什么事情还是你做主，通情达理。这样多说几次，周围拆得差不多了，你们也就相信了，给个差不多的价格，你们心一动，他们就可以看到你的底价，然后就知道给多少钱可以搞定。我是怕的这个。有时候细节的表情，很容易就流露出来，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说好，就是互相不埋怨，无论以后拆多少，另外就是不要把话说死，无论谁，随便他给什么价码，就说回家商量好，不要怕没有面子，面子有时候会差几年工资，他给出的价格都是政策允许的，只会多，不会缩水的。”

全家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然后下午房思建上班去了，房新建也就多休息了两三天也上班去了，村里依然忙忙碌碌，真正的拆迁就马上开始了！